“父亲当心，”苏离眼疾手快搀扶住了眼前人，帮其快速站稳了些。“女儿此番过来本是不太合礼数的，父亲不责怪我反而要留我住下，到时候嫡母又该有些微词。我亦不想给你们添些什么乱子，我同您说件事，说完便走。”
苏父盯了会儿女儿的脸，又慈祥道：“不会有人有二话，你先说何事？”
“今日白落衡同我说，他或许会同凌王一同去往边界。如今他并没有约束在身，自然是去得的。只是……”苏离瞟了一眼父亲的眼色，见其尚且疑虑，随即继续道：“只是白落衡从前的禁制似乎是他父亲给种下的，那么是否说明白将军并不希望他如此呢？”
苏父微微睁大了眼，惊异道：“你从何知晓的？”
“是皇……陛下从前告知我的。”苏离照实言道。
“何时？！”苏父仿佛更惊异了，他似乎并不在意告知的是什么。
苏离感知到父亲的反常与诧异，便转而搪塞道：“记不清了，像是过去许久了。”
“那，陛下可还说了什么？”苏父继续追问道。
“没有。”苏离随即否认着道。
苏父渐渐恢复了神色，继而点点头道：“没有便好，知晓太多于你不是好事。就算陛下曾经说过什么，你也千万不必让旁人清楚，明白了吗？”
“嗯。”苏离自然听得清楚，她更清楚父亲的惊异应是源于什么秘密。
“你方才说，白落衡要随凌王去边界，是为了查明他父亲之事吧。”苏父率先回归了正轨。
“那，可有不妥？”苏离疑惑道。
“并无不妥。如今禁制已解，自然是件好事，他救父心切亦是好事。而且你不必担忧，当初他父亲只不过是碍于一件心中怕事才选择给次子下了禁制。如今他禁制已去，是天意如此，他父亲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反而，他应是会更加希望白落衡能踏上这条路，总归是将门之子，实在不该陷在一个围栏里温暖生长。”苏父亦像是颇为欣慰，眼神也更深了。
“长姐？”门外骤然传来苏慕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颇为期待。
苏父朝门外看了一眼，长出了一口气道：“逆子来了。”
“父亲莫要这样讲，不然他该伤心了。”苏离一面宽慰着父亲，一面走到了门口去给苏慕开了门。
“长姐！”门外苏慕直挺挺站着，一身官袍却是还未褪去便跑来了此处。只是其正挂着一笑无害的笑脸，与他身上这套官服略微有些不符。
苏离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父亲，只见其早背过了身朝着书柜看着，看来他确实不想瞧见这位“逆子”。
“先出去出去……”苏离朝苏慕摆了摆手，又轻轻迈了出去而后带上了门。
苏慕一面后退一面不满道：“怎么……”
“你愈发不听管教了是不是？就算如今升迁也不该忤逆父亲的意思。”苏离颇为幽怨地看着他，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脸颊以示惩戒。
“长姐不能只听父亲的一面之词……”苏慕亦费力为自己开脱着，可说到一半便被苏离喊了停，紧接着将自己带离了书房外围。
“嗯……姑娘。”满月正站着，猛然见见到两位匆匆赶了过来先是一惊，下意识就喊了声姑娘。
“满月？！”苏离向满月身旁靠了靠又疑惑道：“不是让你去我房里？怎么现在还在这里？”
“是我。”苏慕在一旁咧嘴笑了笑道：“我将满月绑来的，还偷偷问了长姐来这里的目的。”
苏离怀疑地朝苏慕看了一眼，又故意捏了捏满月的手。
满月也是颇为委屈，看着姑娘摇了摇头。
“我能有什么目的。”苏离颇为不悦道。
“难道长姐不是因为念家了才过来的？！”苏慕惊异地眨了眨眼，又冲她笑了笑。
“油嘴滑舌……”苏离暗暗念了一句，又转过身颇为严肃地朝苏慕道：“我此番过来不是想你，是训你。”
苏慕立马敛了笑容，又瞟了瞟一旁的满月。“长姐这是什么话，叫人好生心寒。”苏慕颇为怨念道。
“你随我过来。”苏离将人带去了院中的亭内，率先在桌旁坐了下来，她盯着看上去与往常并无大异的苏慕，心里却是默默盘算着。
满月站在了远处不曾跟过去，她自然明白苏慕方才的眼神。
苏慕在其对面落座，抬眼瞟了瞟对面人，扯了扯嘴角转而颇为豁达道：“我是不怕的，长姐要说什么？”
苏离没有理会他递过来的茶水，而是将其置在了一旁，专心问起道：“近来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旁人对你皆颇有微词，只道你嚣张跋扈？你总不会一个好友都未曾交到吧？”
“父亲说的？”苏慕挑了挑眉，看起来他像是真的并不在意。
见其“不知悔改”，苏离沉声道：“不管是谁说的，你都不该如此敷衍了事。你初入官场时职位便不低，然而像你这般文士，生前名身后名都是要管顾着的，不仅为了苏府更是为了你自己。即使有维王欣赏，可这种恩泽不会长久，墙倒众人推你不会不清楚。”
“你还是怪我，”苏慕紧紧握住了茶碗，眼里一片的淡漠，平静无比地看着苏离。“你怪我抢走了你夫君该有的功名声誉。”
“苏慕！你为何成了这副模样？！”苏离实在不解，他抓住的重点竟然是这个。
“呵……”苏慕随意般笑了一声，他向满月那边看了一眼，又像是打招呼一般向满月扬了扬手，随即一口灌下了手中的茶水。
罢了他将茶碗重重扣在了桌面上，白瓷的茶碗竟生生起了几条裂缝，只是尚未散开来。“都是这样，你，你们都这样。”苏慕盯着那堆即将涣散的碎片，语气飘忽着。
“为什么？”苏慕猛然抬起头看着苏离，他向前头一倾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眼中却是浸满了疑问，“为什么所有人，所有人问我的第一句都是‘你为何要这样做？！’从来没有人是问‘是你做的么？’。他们……你们，都从未这样问过我。”
苏离被其问得一愣，手心也是僵住了，任凭苏慕紧紧握着。只是呆滞之余，苏离看着苏慕的模样，心底竟然生出一股凉意。
“旁人倒了罢了，我必不在意。可是你们是我家人，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为何连你们也是一样？”苏慕说罢又颇为自嘲般笑了两声，继而放开了苏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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