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再度醒来的时候，实在九宸殿的偏殿里头，旁边丫鬟太医围了一圈，昭帝也在不远处坐着。
“皇上，皇上，钰儿他...唔...”
孙贵妃正想坐起来，只觉小腹一阵剧痛，骤然叫她没了力气，又跌回榻上。
“娘娘，您注意身子啊，太子殿下没事，您...您好好养着，都会过去的。”连翘眼中含着泪，不大敢看孙氏的眼睛。
只是她这般躲闪着，就更叫榻上人想到了什么，抖着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孩子...孩子呢？”女人声音缥缈虚浮，带着不愿面对现实的逃避和伤痛，叫人不愿伤害。
连翘咬着下唇，眼泪大颗大颗的滴下来，却不肯叫自己哭出声，“娘娘好好养身子，以后还会有的，不要太悲痛啊！”
语罢就听见榻上人极悲痛的哭出声来。
孙氏将门出身，从来都是明艳张扬，哪里有过这般哀痛脆弱的时候，更不要说哭的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昭帝在一旁，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最终还是走了过来，坐在榻边低声安慰。
“爱妃节哀，这孩子来的时候，你与朕都不年轻了，没了也不算意外，总归是有了这么几个月的母子缘分，就好好养着身子吧。”
孙贵妃含泪点头，如今根本不是闹的时候，本就是她下的手，能翻篇儿了是最好的。
虽说舍不得腹中的孩子，但是到底还没生出来，就不及与裴钰二十年的母子情分来的真实，所以也不算太过难受。
哭过一阵之后，就冷静了下来，孩子没了，但是不能就这样白白丢掉，眼下裴钰正是难以自处的时候，用这个孩子换一个破局的机会，也不算白养他五个月了。
想明白这些，孙贵妃就十分自责的开了口，“皇上，臣妾实在愧对于您，钰儿犯下大错，是臣妾教导无方，这个孩子小产...也是，是臣妾不懂事，还请皇上责罚，臣妾绝无怨言！”
嘴里说着，便扶着奴才的手坐起来，跪在榻上，原本明艳妩媚的脸蛋现在全无颜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纸。
那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子，薄唇抿成一条线，双肩微微发颤，似乎随时就会倒下一般。
“皇上厚待臣妾，当年臣妾为皇上挡剑，不过是分内职责，但皇上却宠着臣妾十年如一日，妾感念万分，却不曾想没能教导好孩子，这一切都是臣妾的罪过，求皇上责罚臣妾一人，宽恕钰儿吧！”
昭帝看着孙氏，绝非不心疼，事实上这些年他对孙贵妃的宠爱也是有几分真心在里面的。
这个女人虽然张扬跋扈，但是对他的爱慕之意也是溢于言表，显于行动之中的，这一份真实，是后宫里其他女人比不得的。
周氏虽然也得宠，但她含蓄，做起戏来叫人分不清真假，小意温柔、知书达理不假，但是总叫人有距离感。
所以这些年孙氏的宠爱一直压着周氏一头，也不全是因为太子的缘故。
至于孙氏当年救驾之功，他自然也记得，就更没法子对这对母子不管不顾。
“好了，你也不必太自责，子不教父之过，钰儿如今行事鲁莽也是朕近来对他疏于教导了，只是这回事关重大，朕若是不罚他，就难以叫百越息怒，眼下他已经被送回东宫了，朕私下里自会叫太医去瞧，不会有事的。”
“臣妾谢皇上隆恩！”
孙贵妃终于松了一口气，行了一礼又跌坐回去，连翘赶紧把人扶着躺好了。
“皇上不要走，陪一陪臣妾好不好，妾...心里害怕。”孙氏祈求的看着昭帝。
她鲜少这般示弱，偶尔一两回就让昭帝很难拒绝，自然就留了下来。
殿内的丫鬟很识趣的退了出去，只留着两人独处。
昭帝把人揽在怀里，叹了一口气，“朕知晓你不愿钰儿娶那百越公主，朕自然也不愿的，可若不这样，免不得引起三国纠纷，钰儿作为太子，他必须要担起责任，日后成婚了，圈在东宫里头，一个异国公主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他这般轻声哄着，孙氏也很受用，乖顺的就点了头，顺坡而下，两人也算是就此和好了。
最后昭帝以孙贵妃小产不宜挪动为由，把九宸殿的偏殿隔出来让孙贵妃做养一个月。
这就是莫大的恩宠了，也叫外头看见，昭帝眼下还是看重太子，看重孙家的。
孙贵妃没了一个孩子，却借此博得昭帝的怜悯，叫他们母子两个破了困境，真真是一命抵一命了。
裴钧显然没想到会叫孙氏借此破局，不过也不太在意就是了。
毕竟要是这个孩子好好生下了，孙贵妃有两个孩子傍身，就更不好对付了，如今没了也好。
宫外齐陌和姜琼羽也是这个意思，至少眼下孙氏没力气闹了不是？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他们也在考虑要不要告诉裴钧。
容柯已经去皇庄上看过淑妃了，情况不是很好，内脏破损严重，日后怕是要汤药不离口了。
主要是内里有淤血，如今不可能手术，所以只能是喝药来缓解，中药见效又慢，就很难痊愈。
而且淑妃也三十多了，生了裴钧之后就坐上妃位，虽不得宠但也精细的养着，身子就不强健，如此更难养。
甚至容柯看过了，这三年里头万万不能再受什么大伤，更摔不得，也忌大喜大悲，就得当瓷娃娃一样的养着。
当然，最严重的的是寿数难免被影响了，眼下瞧着也就十来年了吧。这还是精细养着的。
十来年，裴钧如今十六，十年也不到而立之年，实在叫人唏嘘。
这些事情自然没告诉淑妃，生病的人最忌讳知晓自己的病情了。
最终二人商议过后，还是如实对裴钧说了。
他和淑妃这些年来母子之间本就不亲近，最后这段时间若是依旧如此，怕是难免会有遗憾。
消息传到宫里，裴钧在烛火下整整坐了一晚，直到次日天明，早膳也没用，就去九宸殿求了昭帝，想出宫去看淑妃。
昭帝自然答应了，也赏赐了一些东西让他带去，对上这个小儿子他也始终因为自己的偏心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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