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会儿，我又问道：“是因为我的事？”
迟寽回道：“并不是，殿下已经把上次的事都处理妥当，荒落姑娘现在不用担心。殿下先回去是因为家事。”
我不再说话。
索然一阵头痛，我难受地把头仰靠在后车壁上轻轻撞了撞。
迟寽道：“荒落姑娘，你身体一直不见转好，不仅是因为淋雨受了春寒，更是因为一时的情绪激烈伤了魂息。你的魂魄虽然已经长成形，也登了册，但它依旧不太稳定。气急易攻心，结郁致伤神，你的魂还过于弱小，要尽量保持心情平和才好。”
“知道了。”我应道。
回到四景阁，井旁的瘦枝南依旧还在开花，只是有几朵已经悄然从花萼处转成了深红色。我看了一眼那些朝南开的花，朝南生长的枝枒，低头进了屋子。
然后，像被遗忘的一般，每天的日子都如古井深水一般沉寂。
栾廷离没有来过，连迟寽也很少来，没有人能与我说上几句话。除了一天天发烧额头更烫些，照顾我的仙子们也开始有了稍稍的懈怠，除此之外，日子似乎没有一丁点变化。
“水…水，。”我躺在床上喃喃道。
用舌尖舔一下些微开裂的嘴唇，无人回应，我只能掀开被子下床自己去拿水喝，却发现水壶已经见底。慢慢走去门口叫人，刚扶住墙，我的脚连一步都迟迟地很难迈出去。静静地，我背靠着墙让自己立住。
外面，四景阁内的几个仙子正围在一起聊天。
一个仙子道：“咱们这样偷懒不大好吧，净女使人又不傻，她或许早就看出来了，她没生病的时候平时对我们也挺好。”
另一个仙子道：“你怕什么，就算她看出来了，这些日子过去她有说过什么吗？从下界上来的泥胚子仙都内糯得很，我们只偷个闲又没做什么更过分的事，她现在在这个处境下不敢说什么。”
“三殿下连着八九天不曾来过，她要是再委屈，还得靠我们这些在能离情殿自由走动的人传话呢。”
剩下的仙子也陆续发话。
“你的声音小些，别把人给吵醒。”
“她这段日子越睡越久，听不到的。”
“唉，当初看三殿下对净女使的态度，再见着这样一个活泼的人物，想着跟着她说不定能等到她被封为侧妃的那一天。但现在，发烧成这样又不是没通报过，殿下那边都没给什么反应，净女使这次恐怕已经彻底失宠了。”
“尧妃娘娘的那位小侄女倒是来得频。”
“以前三殿下每天都会留一小阵，要不就是隔几天来一趟，在四景阁还留过夜呢，有事也是顺着净女使来，这是多看得起她了。可净女使竟然还抱怨殿下陪她的时间少。”
“我看净女使就是太赖着殿下了，相比之下尧雪心矜持多了。”
“你难道真想尧雪心入主离情殿，我觉得她可能还不如现在的这个主子的人好。”
“可是尧雪心懂得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呀，她总不会傻到像净女使这样，因为一点小脾气就把殿下给骂走。我可听说在永生台的时候，净女使是敢和殿下对着骂的，吵得可凶了。”
“是啊，幸好现在离情殿里只住了净女使，要是多几位，再碰上像尧雪心那种聪明厉害又靠山大的，仆从的待遇随主子，我们的日子能好过吗？”
“冬天在这里做事，可冷死我了。”
“这四景阁本来就是主君为水越主特意设计的，但因为气温与下界相连，温度不可控，听说水越主根本就没住进去过。它从离情殿刚建成的时候就一直空着，废了好多年。还是殿下从南荒回来的时候才终于翻修了一遍，能住得下人。”
“勉勉强强，哪有我原来待的其他殿阁好？华沫阁就真不错，不仅繁花常开不败，离主殿还近，拐个弯就是殿下的寝殿，空着呢。殿下要是真喜欢净女使，早该把她安排到那间去才对。”
“不该来。这四景阁说的好听点，是‘时景流转，随季易景’，其实也就是一处仙阙灵力罩不到的偏废院阁，夏天热死人，冬天冷死人。”
“说不定，我们惹出净女使的脾气，让她再与殿下闹一闹，我们就能被放回去了，换别人来接顾这朵病弱黄花。”
“要是殿下真动怒不分新人来呢？净女使就太可怜了。”
“不会让她病死的，殿下的定点净化还指望着她能出力，我们还是早些走好，免得以后会受什么灾。”
……
“我，屋里没水了。”我抠着门沿对外面的内侍仙子们道。
外面的人瞬间鸦雀无声。
说完，我转身又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脸蒙上，不理被隔在被子外的那些动静，在昏昏乎乎之间睡下了，慢慢沉入梦境。
我看到栾廷离拿着一根铁环粗过手指的长锁链站在我面前，面容肃沉。他向我走过来，我的身后是遍地的尸骸血骨，退无可退。
无数的死魂在栾廷离的耳边叫嚣道：“就是她杀了我们，就是她杀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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