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混在手上从指缝间垂淌。
我有些站不稳，耗神地大口喘呼缓过自己激动的情绪，整个身子像无根的浮萍没有依托。
栾廷离伸手向我。
“别碰我！”我叫道，猛然推开他，自己硬撑着离开，伞也不拿地闯进溟溟的雨势里。
清晰地知道每一滴雨从头顶砸下来的感觉，冰凉，决绝。
雨水落在我身上后迅速打湿了我的头发衣服，毫不留情将我的肢体弄得更冷更木。
混着雨水流下的眼泪不留痕迹地汹涌，我一步一步走，想把以前愚蠢的自己都踩踏成脚下碎裂的雨花。
可安静下来之后，才知道心有多疼。
迟寽在守在院口，他见到我这样走出来微微有被惊到，立即撑伞走过来。
现今模样的我一定失态到狼狈……
随它去。
我不与迟寽共伞，就这样走回自己待的小屋子里，也不点灯，不换衣，把所有人锁在门外。仙子们拍门我也不理，我静静地和着湿搭搭的衣服蜷坐靠在床沿边。
我需要清静。
屋子里真的很黑，似乎又回到了我刚来四景阁睡不着的那一晚。但是，想一想，我确实是来北廷很久了。
窗外，惊春的雷声滚滚，总时不时有闪电的白光进入屋子里，在一瞬间照出房间里各处角落的阴影，所有的魑魅魍魉便都在后一下的雷声中极力地咆哮嘶吼。
太多“妖怪”了……
黑白能被那么轻易地颠倒，魔幻到，做一件事单纯的简单初心，竟然可以被扭曲成完全对立的丑恶面。我就活生生地站在栾廷离的面前，而他却要靠在背后查到的“证据”和自己推导的逻辑来分析我的一言一行，甚至为我定上莫须有的罪名。
而我亲口告诉他的，不用他费什么力气去寻找的，他反而不信了呢？
我睁一双发涩的眼，想睡却睡不着，心在被注铅，精神空飘得仿佛己经脱离过这具躯壳。醒着有什么样的意义？但就是醒着，我眼前这些黑，这些白，是真的吗？
我做出来的事，真的会让人这么想吗？
抑涌之间，又有血从嘴角缓慢流下，逆往向上发散爬过我的半张脸，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像被刺荆扎过。我惊恐地抹去它们，强烈的疼痛感袭来，捂着胸口半匍匐地跪着的我抽嘶冷气，身上的重压却与心里的平静极不协调。
万念俱灰一般的宁静。
熄灭后余烬冒出最后一缕烟，某个人也曾这样地全然接受过。
如此平静，沉默，像被雨水摧折后失色的花朵，哀惋低垂地看向地面，在漫长的黑夜里将落不落。
我怎么会有这份平静呢？
这不该是我——
抱紧膝盖，我把头深深埋下，眼泪又出来了，停都停不下。
一定要将那些在灰暗过往中被湮藏的隐秘都找出来，一定要将我刨穿了，血都流尽了，一定要把我的里外都翻洗成白色之后，栾廷离他才不会觉得我的本质是脏恶？
可有些事情，连我自己都不记得。
从一开始，他就不信任我……
好想别水泽，好想念大家，我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枝婆婆是对的，我根本就不该来这里。在北廷我能依靠的只有栾廷离，连他都不相信我，这次闹僵之后又会怎么样呢？我怎么才能回去？
渐渐昏沉，我时梦时醒。
……
终于，天亮了。
有仙子来敲门叫我，我想了一阵，还是费劲地站起身去开门。腿都蹲麻了，才走几步，眼前一黑摔倒下来，我皱眉，但脸贴到冰凉的地面仿佛舒服一点。
门外的仙子听到响动呼喊着我，可她们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我挣扎几下，全身发虚没有力气，只知道很热，很累。
闭上眼睛，我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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