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寻着气味找过去，却见到六皇子栾漠独身一人站在半开阔的地方，正在开猎。他的猎物，是前面那些绝望逃跑的，近乎像人一样的囚徒吗？
搭箭，拉弓，放弦，他面无表情地重复着，风夹着血的刚腥味扑面而来，远处的血已经滩成殷红一片。
箭箭封喉。
倒下的囚徒身体痛苦地扭曲着，像诡异变形的笑纹，在大滩的血迹里格外醒目。看着他平静到异常的脸，我有些悚然，手一松，箭啪嗒一下掉落在地上。
我慌张地捡起箭，本来是要藏进自己的虚怀里的，可这么杀煞的凶器我又不想放进去，反倒是害自己被发现。
他看见我，眼神锐得冰冷，收了弓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我赶紧隐去了箭反手拿在背后，勉强笑着站出来对他道：“好巧啊，六殿下你也在这里。”
栾漠问道：“你身后的箭，哪来的？”
“我…”这气氛感觉就像是在严刑逼供一样怪怪的，我遮掩道：“捡来的。”
栾漠道：“我的。”
“你，你的？”我吃惊道，难道指使人伤害十一皇子栾叹晔就是他？！
“我掉的。”栾漠逼近道：“拿出来。”
“我不信！”我一退步避开他道：“这箭上又没刻谁的名字，你一说就成你的了？我看这支箭漂亮，还说是自己的呢。”
他一转手，立马有七八支箭骤然飞过来扎在我脚前的地面上，吓得我以为是他想杀我灭口。
栾漠对我道：“看清楚了？”
我看着面前的箭，支支带血，应该是刚从那些囚徒身上拔下来的，确实和我手里的这支箭一模一样。
我问道：“这支箭真是你掉的吗？”
“废话。”栾漠道，他要取回箭，但我不肯松手，隔着几步的距离我与他僵持着。这可是我得到的证物，有它在，栾廷离会更相信我说的话，在等栾廷离来之前，我不能给他。
突然手中的箭带着我整个人往前面一倾，我前面的地上可全是直直闪着光的箭呀！好在我松手翩然一转稳住了重心，不然摔下去，破皮还是轻的。
栾漠收回所有的箭准备离开，我叫道：“你给我回来，谢谢不会说，连道歉也不会吗？！我差点因为你受伤了！”
他无视我……
我跑到他身前拦住他道：“你现在还不能走，这件事情很重要，等三殿下来了，你要证明我的确捡到了你的箭！”
栾漠道：“滚。”
“我已经和你说了，只耽误你一点时间，这件事真的牵扯很大——咳，咳！”我说不下去了，栾漠掐住我的喉咙把我一甩头就近提靠在树上，他语气生硬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我……”我不能用毒，我只能在心里传音给栾廷离道：“快来救我！栾漠快把我给掐死了！”
栾廷离那边：“……”
什么啊，自己上？！
栾漠手上用力更大，我就算使不上毒也奋力地挣扎打着他掐我脖子的手。他道：“一下子就变成人参精，栾廷离顾忌着你的言行，却仍然把你留在身边，他以前可不是这种人，你们在做什么交易吗？南荒的，妖精？”
听到这，我索性双手停在他的手上，让手中渗出的毒素向他猛然一蛰。趁着栾漠遭袭的这一刻，我忙将自己快被他掐哑的脖颈退出他的手，缓口气，我道：“我们是有交易，我帮他治愈北廷的毒疫，他答应带我到这里来玩，怎么？六殿下是不希望北廷的百姓平安吗？”
栾漠看着自己中毒发紫的手，他对我道：“那群乌庸之众的性命关我什么事？一个人贪活，却连累别人来承担风险，这是罪过，你在别人的罪过里自我感动些什么呢？”
听他这么一说，那些为救人而操劳的医者神仙们都是自己傻喽？
我不服道：“现在你中毒了，不也是需要有人来救吗？谁想死的，一线生机，经过大家的努力，都是可以救回来的。”
“倒是你，身为北廷仙族的皇子，却对子民没有一点怜悯关爱之心，你不觉得愧对自己的身份吗？”
“靠近死亡，是什么感受，你知道吗？”栾漠问向我道，脸色阴肃可怕，他又道：“全仙阙都不敢对我有半点微词，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评议我？”
我无法回答他对我的反问。尽管我曾无数次面临可能我会死的情况，但是，因为自己的特殊体质，因为能力，因为还有别的人来帮我，因为自己真的活了很久，我从来没有怕过它，至少，我现在还活着，也没有想过，当自己真正死亡的那一天到来时，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栾漠的眼睛是灰的，一半混沌一半清明。我觉得很不好，不是因为我回不了他的话，而是他这个人，他问着我，像出生的婴儿只一眼便望尽了对这个世间的期待，我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六哥。”栾廷离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迟寽也行礼道：“六殿下。”
栾漠扫了他们两个一眼，便灰着眼睛独自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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