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的目光定在谢无延的脸上，谢无延原本看着烛火的双眸移到了故里的身上，然后两人便陷入了无声的对视。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对视，两人突然变得格外的认真。
故里目光变得柔和，少了刚刚的冷漠，大抵是因为听了谢无延的故事，她觉得谢无延有些可怜，不禁生了怜悯之心。
突然，谢无延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大声，不禁使出神的故里心里惊了一下。
故里蓦然收回自己的目光，轻咽了一下口水。
忽而又听见他说：“把这些告诉你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只是在心中压了二十多年，想找个人说说罢了。”
然而，故里好像已经生了同情之心。
故里觉得他说的既轻松又沉重，故里不敢去想象他是怎样一个人独自熬过那二十多年的阴暗与痛苦。
故里突然觉得那二十多年，不仅仅是对谢长安的不公，也是对谢无延精神上的折磨。
转念一想，或许死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故里嘴角扯了一抹笑：“希望你下辈子能做一个你想成为的人吧。”
故里不再看向他，转身走向牢门，这已经是她对他最好的祝福了。
“你有没有爱过我？”
身后的人突然问道，言语间夹杂着他有些不紊的气息，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问出这个问题。
故里向前的步伐停了下来，她并未立马回答谢无延的问题，而是顿了顿，用余光看了看谢无延想上前却又止住的脚步，他好像很卑微，渴望着听到自己心中的答案。
故里收回了自己目光，毫无愧疚地说：“从来没有。”
故里很清醒，她自知此刻对谢无延有一点恻隐之心，却也知道那绝不是“爱”，也不是所谓的“原谅”与“宽恕”。
谢无延自嘲地笑了笑，似乎也并没有很失望，大概，也许是心里早已料到故里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吧。
“那如果有下辈子，你会爱我吗？”谢无延又问。
故里皱了皱眉，似乎是没想到谢无延会这样问，她低着头想了想，陷入深思，思来想去，她心中只有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故里抬头，并未转身，深吐了一口气，在这寒冷的牢中形成一圈氤氲，缓缓回道：“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有下辈子，我会选择不认识你。”
说罢，故里不再作停留，也没有再去理会谢无延作何反应，因为她今日来是与他做个了断的，是来告别的，其他的，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也不会有。
故里决绝地走出了牢房，走道中昏暗的光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她的双眸也跟着忽明忽暗，衬得她无比的决绝。
他们之间的恩怨已断，此后便各不亏欠了。
故里出来时雨还在下着，只是已是微微细雨，卷着风扑面而来，外面景色烟雨然然，一片水蒙蒙的，虽是阴冷的十一月，却也显得此刻景色别致，身心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故里刚出牢门，安陆立即将伞递了过去。
故里接过那把花鸟印花的油纸伞，而后捋了捋被风吹得凌乱的碎发，垂眸间看到了站在阶梯下的顾宸。
顾宸一袭银袍，一手打着伞，一手背于身后，站的挺拔，眼中敛着笑意，温情脉脉地看着故里。
故里忽而有些恍惚，随而也笑了起来，她知顾宸一直都是包容自己的，却又觉得这包容来得太快，自己有些应接不暇，但又坦然接受。
顾宸这一笑，让故里明白，他们之间是有不用说就懂的默契，二人之间心中小小的不愉快都变得云淡风轻了。
故里脸上漾着笑意，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裙摆，缓缓向阶梯下的顾宸走去，她走的似乎很慢，但走的似乎也很快，只觉四周时光静止，眼中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得见他。
走到离顾宸还有近两米的地方故里停下来了，抬眸看着他，他温柔到骨子里的眼神不曾离过故里的身，故里与他四目相视，忽而想起了自己遇到他的那一天。
遇到他的那一天也是雨天，不过是夏日的雨天，可无论相遇的那一天还是这一刻，他的眼神好像都是温柔的。
故里低眉含笑，用相同温柔的目光看着他：“我都走了这么多步了，剩下的，你来走，好不好。”
话音刚落，故里看到顾宸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之抿唇笑笑，缓缓向她走来，随即而来的便是顾宸渐渐放大的俊朗面孔。
顾宸将伞轻收，轻轻附在故里耳边，若有似无但又极为温柔地说：“以后的路，我来走，你就站在原地等着我。”
顾宸的声音磁沉，随之故里感到耳边酥酥麻麻的，而后窜遍全身，一时之间，故里觉得自己受到了蛊惑。
故里半退一步，再次与他对视，那双星眸透着光亮，眼中倒映着自己的面容，不知是不是他的眼神太过温柔的缘故，在他眼中的自己似乎也变得温柔了几分。
故里微微笑了笑，目光定在他的脸上，故里又看到了他那颗左眼眼尾淡淡的痣，不知为何，每每看到那颗痣，故里的心都会莫名感到悸动，好似那颗痣上辈子就已经留在了自己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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