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升降车厢是怎么回事?”波兰的新十字军骑士之一好奇地张望着,他看到那个被亨里克四世称之为哔……的东西——还真有点像,正在缆绳的拉扯下缓慢地升上来,门打开后里面走出了好几个人。
“不知道,”另一个骑士说:“但我想起来我在矿山里看到过类似的玩意儿。”
他说的没错,升降车厢的雏形就是矿山里由蒸汽机驱动将矿石从地下拉到地面的玩意儿,原本为了运载矿石就有车厢,现在不过改得更舒适一些,更精致一些。可敬的亨里克四世说得也没错,三百尺的高度也会令人感到恐慌,所以车厢上没有预留窗户,只在顶部有通风口,打开门后看上去还正像是一口……那个。
亨里克四世还在大声嚷嚷,近些年来凡是上过战场的老人都会有这个问题,据说多半都是被火炮的轰鸣声震聋的,这下子大画廊的所有人都在转过身来瞧着他,然后在礼官的提醒下迅速地弯腰行礼——大画廊里还有一副大孔代与其子在战场上的画像呢。
这时候人潮从另一端向着左右分开,路易十四持着手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旁边是一脸无奈的小路易,他的父亲也开始变得固执了,一定要亲自走出来迎接亨里克四世,本来他在胜利女神厅迎接波兰国王就可以,但路易说,他还没有衰老到连走几步路都不行了。
只是——路易难得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他承认自己与亨利很久没见了,可能有……十年来了吧,但他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亨里克四世还是一个精悍强壮的男人,现在么,他看上去还硬朗,却留起了胡须与鬓角,他的头发和胡子又不怎么听话,只有一两寸的长短也在向着四面八方自由发展,以至于这位陛下看上去就像是一头须发戟张的狮子。
亨里克四世也在打量路易十四。谁也不能否认对法兰西最耀眼的太阳已经逐日西沉,但有些人即便老去,也如荼蘼的繁花一般,比盛开时更多了一份沉淀下来的艳丽,让人生出一种心头发颤的悲恸与珍爱。
路易十四依然将卷发留过肩膀,只是它们已从金褐色变成了发亮的银白色,他比年轻的时候要更瘦一些,却让面部轮廓更加分明,眼角的细纹犹如层叠的雪堆,衬得那双蓝眼睛犹如冬日的湖泊,明亮而深邃。
两位陛下沉默地相互抱了抱,感受着对方凸起的骨头压着自己的胸膛。
“我大概是最后一个。”亨里克四世声音隆隆地说道,除了阿美利加,波兰距离法兰西最远,而且亨里克四世也是路易十四现存于世的亲人中最年长的一个,他又不喜欢乘坐火车……又是一国之主,确实要来得比其他人更晚些。
“我说过您应该接受治疗。”路易说,拉开了一点距离。
“我才不要别人用针来戳我,也不要吃死老鼠。”
“我都能接受了你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嗯?还有你不算是最后一个,哈勒布尔公爵可能刚到南特……”
“怎么回事?我以为他应该早就到了。”
“他的船遇上了一头巨大的蓝鲸……”路易说:“所以他就追上去,打算给我追加一份贺礼。”
“上帝……”
路易挽着亨里克四世缓缓离去,后面的人群也逐一站起,一些人眼中不免有些失望——在大孔代离世后,亨里克四世即位,之后他与法兰西的关系似乎就淡漠了下来,他曾经痛心疾首地在朝堂上呼喊,自己舍弃了作为法国人的一切来到波兰,他已将此生全都奉献给了这片土地——确实谋取了一些施拉赤塔的好感,现在一看……简直就是哔……波旁一家是不是很喜欢演戏?
演戏不演戏的亨里克四世完全不在乎,他在即位之后如果不是有波旁们的支持,只怕也要被迫成为施拉赤塔们的傀儡,即便如此,在他率领着波兰人连续打下了阿尔巴尼亚的大片领土后,返回华沙暂时休憩时,居然遇到了大贵族的刺杀,以及接踵而来的暴乱,在暴乱中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幸运的是也因此得到了一个理由清剿了波兰内部最为强有力的一批反对者。
“现在波兰的农奴解放事务进行的如何了?”
“有三分之二了,”亨里克四世说道,他们走进巴克斯厅旁的小房间坐下,侍从关上了门,外面的喧嚣声顿时低沉了不少:“我也不是很急,交给昂吉安公爵就好。”
路易叹息了一声:“我还记得他才到凡尔赛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头暴躁的小野猪。”
亨里克四世顿时爆发出一声大笑:“是的!陛下,真是侥幸,我不认为我能把他养育成现在的样子。”
路易抬起头来想了想:“我怎么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
“他做得很好,超乎我的期望。”亨里克四世在外面打仗,也是波兰的大贵族们的期待,这样他就无暇顾及国内了,但亨里克四世留下的小昂吉安公爵却在他的同僚与教士的协助下,将波旁的拥趸从中低层的施拉赤塔一直拓展延伸到农奴内部——那些大贵族怎么也想不到,那些手持经书,腰系铁链的苦修士竟然不是代天主说话,而是代国王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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