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亦这个少年，自那天在皇城宴会前示好以之，这事在长京城炸开了锅。
“闺女还挺争气，一举赢了这千岁城世子的心，她若嫁过去了，茯苓也会替我照顾的。”清宜对于女儿和李承亦之间的情愫，感到满意极了，“只是这是怎么回事？”
清宜指着用上好紫檀木盒子装好的纯金莲花冠，我才看到这金光闪闪的宝贝。那日入宫赴宴结束已经很晚，忘了去瑞扇居取回来……
“这是瑞扇居掌柜的送过来的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心里踏实。果然如我了解的，那掌柜的就是一个嘴上不饶人、心肠极好的。
“我说那日以之回来怎么没有戴着这冠，原来是姐姐纵容着给拆了。”清宜虽然有几分不满意，但因为结果是她想要的，也就作罢，“何时请茯苓回家来看看吧，顺道商量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
要说效率高，还是要看我妹妹苏清宜。
“可问过以之的想法了吗？”我真害怕清宜兴奋昏了头，不问问闺女的想法，那就是自作主张的行为，“倘若闺女自己说嫁，我绝不拦着。”
虽然我知道茯苓对我那是实打实的忠心，不论是十几年前替嫁毫无怨言，还是再见那险些叫出口的“小姐”二字，都是证明。
“大姨，娘亲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以之开开心心闯进院子里来，整个脸上都洋溢着快乐而幸福的笑容。
看得出来，这一次是我多虑了。
“既然以之自己也这么想，我立刻请城主夫人过府一叙，你看如何？”我对以之说，既然孩子愿意嫁给喜欢的人，我定要成全她，“城主夫人是我故人，想必也是个好婆婆。”
这样的婆婆，真的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一遇。
说实在的，当年决心不嫁人的茯苓，若不是看我路府因启素素不在陷入困境，她真的不会委屈自己为别人生儿育女。
但，千岁城城主是个不争不抢的，也算是个好归宿了。
听得我同意了以之的婚事，清宜很开心，拽着女儿就出去开始准备嫁衣这些物件。好像一直筹备好的东西，忽然就能见光了。
“夫人，她要回来了吗？”
清泠的肚子越来越大，肉眼可见的变化里，似乎看到了当年我自己的模样。不知道这一次我和清泠和茯苓重聚，还会不会是当年的模样。
“清泠，今儿天气不错，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正好你出来坐坐。”我伸手牵她的手来，与她同坐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光秃秃的枝丫，“这枝头的腊梅，今年开得不好啊。”
“要说腊梅花，还是千岁城的好。”
我们两个听得有人来，那声音熟悉又亲切，于是会心一笑，果然是她：“城主夫人，还不等我去请，你自己就过来了？”
————
茯苓顶着启素素的名字已经生活了十多年，儿子都生成了一个出尘绝世的少年，我们这几个少女，也终于熬成了老太婆。
“晚辈承亦，见过女相婶婶。”
按辈分，我们也算是亲戚，因为奶奶是李家的。路千夜算是他远方伯伯，因而攀得上几分亲戚。
李承亦这个小少年，小小年纪有几丝少年白，他头发梳得不算服帖，所以还有几分洒脱不羁的味道。
“我带承亦过来，是为求娶路家以之小姐的。”茯苓还是没有跟我疏远，有什么直接说，即便因为承亦在，还是留了几分客气语气，“大人，他二人有缘，以之嫁到千岁城，势必躲开长京城纷争，是好事。”
茯苓从来就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人，从前在我身边，我多次帮着我解除危机。这一次，她也心照不宣懂得我和清宜的想法。
“女相婶婶，说来可能让人难以置信，晚辈在宫中一见路小姐，便倾心于她。”像是天上小神仙降世的李承亦说这样的话，我真后悔方才没有多留以之在，“纵然我知道玗王府世子也倾心于她，但我还是怂恿母亲带我过来瞧一瞧。”
我从来都觉得，一个平日里冷冰冰的人，若是他学会了主动和热忱，那一定是年少心动的意思。
李承亦出了名的淡泊宁静，居然为了我家这个丫头，主动请自己母亲过来帮着说和，我看此事基本就是定了。
“夫人这儿子生得的确合我妹妹的意。”我笑着告知他们母子二人，“当然，我那个侄女怎么想才是最重要的。”
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故意说话大喘气，就为了试探想要娶走我路府掌上明珠的少年。
“那以之怎么想！”
少年急了，逼得我和清泠和茯苓忍不住偷笑起来。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故作矜持垂下头来，我赶紧告诉他：“你心之向，以之亦然。”
终于，少年由忐忑不安，变成了欢欣鼓舞。我头一次看到一个长得仙尘绝世的小男孩，笑得如此灿烂阳光，原来就算是一座冰山，他开窍了，也会像个小孩儿。
我留下母子二人在府中用晚膳，又偷偷遣人去告诉清宜和以之，希望今夜有一个好的结果。
路府确实很久很久，没有喜事了。
“世子殿下，不如陪我路府里的少爷们一块去藏书阁走动走动？”路过的孙姨娘，看李承亦在我们一群女人中有些拘谨，赶紧提议，“我正要给他们送糕点去，殿下与我同去？”
“路府的藏书阁，是不是有那本流传泛陆甚广的诗集原书，若有荣幸，我还真想去看看。”
想不到，和清宣千朝一样，这位小殿下也是一个爱书的才子。看他秀气文雅，自然也是在诗文里陶冶出来的，倒也不奇怪。
“去吧，毕竟你想带走以之，也终究是要见她四位叔叔哥哥的。”
我笑笑同意李承亦跟孙姨娘一同离开。
终于，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我亲自起身去把院门关上，忍不住给了茯苓一个拥抱，并问道：“十多年了，你在千岁城一个人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小姐，我过得很好，我夫君他是一个温柔的人，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兴致。”茯苓终于敞开心扉对我说，“有时候我觉得，这就是一种命数，我觉得千岁城比长京城可能还要清净安宁。”
是啊，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这群活在长京城的，才是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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