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队内互相关心，是好事。在天气不好的时候格外爱护体弱的同伴，也是好事。
但当这两件事发生在一具尸体旁边的时候，就不大合适了！
薄望脸色扭曲：“卫桓他没这么脆！都这种时候了，咱们先商量商量眼前的大事好吗！”
辛羡也道：“就是啊！到底走还是不走，你俩给个话呀！容焕的随从都出去报信了，过一会儿官府的人都该来了！”
卫桓也有点尴尬，目光闪躲，双手握着酒瓶取暖，冻得发白的双手渐渐回暖，透出些难得的血色。
“我们还是走吧，至少先回院子里，一直留在这儿，就算没嫌疑也要有嫌疑了。”他道。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同意，这确实是个折中的办法。窦洵看起来无所谓，她随着同伴们一起往外走，把这个地方留给容府的人操心。
走时她随口对身旁的卫桓道：“这酒也是容府的，我随手拿了一瓶，没想到根本不甜。”
卫桓神思不属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才道：“酒很少有甜的。”
窦洵骤然出手，擒住了他的手腕。
卫桓身形一僵。
其他人也察觉异常，纷纷停下步伐，诧异地看向窦洵。陈沅问：“怎么了？”
窦洵似笑非笑地看着卫桓，道：“卫桓知道我喝不出酒的味道。你这夺舍的法门窥伺不了记忆，是个很大的缺漏。”
几人大惊失色，薄望大叫：“什么？！夺舍？！”
卫桓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紧接着，他又释然地笑了：“本来只想试一试你，没想到，是我不自量力了。”
窦洵抬手一拂，容焕卧房内的门窗统统封死，无她允准，外人根本无法闯入。
薄望冲上去揪住他衣襟：“卫桓呢？！”
陈沅神情严肃：“你是容焕？那……”
她转头看向地上毒发呕血而死的“容焕”。
薄望脸色一下子惨白：“你……！”
陈沅立刻道：“不，容府里根本就没有新死之人，就算卫桓被你夺舍而死，我也不可能找不到他。”
窦洵拍拍薄望的手，让他冷静些，去一边等着。
她握住“卫桓”的左手，抬了起来。他左手上还戴着窦洵那枚戒指。
窦洵捏住戒指，双眼含笑地盯着“卫桓”，道：“我这戒指可保佩戴之人不死，卫桓戴着它被换了魂，我却无所察觉，说明他自己也无知无觉，连心跳都没有停过片刻。你心思玲珑，招待我们这么久，肯定也看出了陈沅的老本行是什么，不会放心让卫桓换个躯壳以后就这么死了的。你有个法器，对吧？”
辛羡回过劲来了，惊奇之余大声冷笑起来：“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容焕笑了，他轻轻地把手从窦洵手中抽出来，继续捧着那温暖的酒瓶。
“我猜到你不是凡人，却没想到你没有味觉，毕竟每次在宴席上看见你，你都吃得那么香。”
他最开始被戳穿时神色不太好看，现在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全无慌乱败色。
“你心细，演得也逼真，可惜碰上了我们，难免百密一疏。”窦洵微笑道，“毕竟人也很难发现我没有味觉，不算你的错。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卫桓在哪里了吗？小花？”
已经到这一步，窦洵也没直接叫破他的真名，只是调侃般地用了这个金宝口中蹦出的称呼。
金花露出一个苍白而文雅的笑容：“让你们见笑了，我很快就会把卫桓还给你们。你们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辛羡柳眉倒竖，刚要斥责，便听金花又道：“不过这只是请求，不是条件，我也万万不会要挟各位，无论你们答不答应，我都会把你们的同伴完璧归赵。”
窦洵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看不出喜怒：“说来听听。”
金花转头看向她，四目相对时，窦洵通过这双卫桓的眼睛，看见了容焕的神色。
每个人眼睛的神采都是不同的，哪怕用着同一张脸，时至今日，这双眼睛里的神采到底是属于金花还是属于容焕，怕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金花道：“我知道你让金宝开了智，我希望这件事结束以后，你们可以放过金宝，让他继续在容府生活，这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最后想给他的。”
窦洵道：“这倒是不难，我本来也没想管他。不过容府家大业大，你死了，他一个傻了许多年的小孩子，怕是镇不住四面八方的豺狼。”
金花笑道：“我考虑过了，所以立了遗嘱，只让他分得一份财产，居于府中，想必之后不管是哪个族亲接手容府，都不至于亏待他。”
窦洵颇感兴趣地问道：“他都不是你亲弟弟，你对他这么好？”
金花最后牵扯了一下唇角：“不管他是不是我亲弟弟……”
薄望急道：“窦洵！迟则生变，你快让她把卫桓还回来吧！”
窦洵认真听薄望讲完，转而看着金花：“他说得对，你还是先把卫桓弄回来吧。对了，问你一件事，他回来以后，我们怎么找你？”
金花看了看陈沅，笑道：“我相信你们会有办法的。”
……
卫桓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呆坐着，觉得就连遇到鬼也不能解释他现在的处境。
今天早上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并没有待在自己的卧房里，而且挂在屋内的衣物看起来像是容焕的。
他一起身，就看见屋内的镜子里，自己的脸……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已经足够惊悚，但更可怕的事还在后头。卫桓那时候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在想容焕会不会还有后手，在想自己要如何才能让窦洵她们相信他才是卫桓……就忽然毒发了。
当时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卫桓只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和眩晕，呕了一口血，便失去意识。还是事后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应当是中毒了。
不，准确地说，是容焕中毒了。
等他意识复苏，就已经孤零零地待在了这个地方——
镜子里。
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卧榻，还有伸出手却穿不透的无形屏障，久久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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