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继续在黑夜中轰鸣前行。
张瑞安靠在硬座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已经确认，至少有两拨人在交替“关注”他。
一拨是火车上原本的警卫和便衣，另一拨……气息更加隐蔽，行动模式略有不同，似乎更专业，目的性更强，很可能与近卫昭彦直接相关。
午夜时分，火车驶入一段地形较为复杂的丘陵区，速度略有放缓，窗外漆黑一片，只有偶尔掠过的、孤零零的灯火。
张瑞安的首要任务，是确认近卫昭彦的身份和具体位置。
目标隐藏得太好，公开信息极少，真容罕为人知，只能从行为特征和细节入手。
如何在移动的火车上，从重重护卫中，辨认出这样一个善于伪装的目标？
张瑞安开始更细致地观察车厢内的一切。
他注意到，每隔大约一刻钟，就会有一个穿着铁路职员制服、但脚步沉稳、眼神机警的男人从后方车厢过来，看似随意地巡视一圈，与那几个便衣特务有极其短暂的眼神交流。
那是内部警戒的联络人员。
他还注意到，餐车方向偶尔会有穿着白褂、像是随车医生或服务人员的人推着小车经过，但小车上盖着白布，看不出具体内容。
其中一次，白布被颠簸的火车微微掀开一角。
张瑞安敏锐地瞥见里面露出的不是食物，而是一些冰冷的、反着金属光泽的器械边缘，形状奇特。
是医疗器械？
他的心微微一动。
近卫昭彦是医学出身，对这些东西很可能有着近乎偏执的“专业要求”。
这些特殊器械的运输和使用，或许是一条线索。
......
时间在车轮的轰鸣中缓缓流逝。
中午时分，餐车开始供应简单的饭食。
乘客们排队领取。
张瑞安也拿着自己的搪瓷缸子，跟在队伍后面。
他注意到，后方“特殊车厢”的餐食是由专人用精致的多层食盒直接送进去的，并未经过餐车。
就在他领了两个冰冷的馒头和一点咸菜，转身往回走时，车厢连接处的门被推开。
一阵淡淡的、混合着消毒水、某种古怪香料以及一丝极淡血腥气的味道飘了进来。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在一个穿着和服、姿态恭敬的老者陪同下，缓缓走进了这节缓冲车厢。
男人面容清癯，嘴角带着一丝谦和的笑意，目光温润地扫过车厢内略显狼藉的景象，仿佛一位悲悯的学者。
他手里还拿着一卷泛黄的中文古籍，手指修长干净。
然而，张瑞安胸口的玉佩，在这一瞬间，骤然变得滚烫！
不是温暖的提示，而是一种强烈的、带着警示与厌恶的灼热！
就是这个人！
虽然他的形象、气质与档案照片上那个冰冷的恶魔截然不同，更像一位儒雅的教授。
但玉佩的异常反应，加上那股混合着消毒水、香料与血腥的独特气味，让张瑞安瞬间确认——这就是近卫昭彦！
他居然离开了重重护卫的核心车厢，出现在这里！
近卫昭彦似乎对车厢内的浑浊空气和杂乱景象并不介意。
他甚至在张瑞安身边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张瑞安手里的冷馒头和年轻却过于平静的脸上，用流利且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中文，温和地开口：
“年轻人，战乱时期，虽然获取食物不易。但还是要注意身体。”
他的声音平缓，眼神落在张瑞安拿着馒头的手上，那目光看似关切，深处却闪着异样的光芒。
张瑞安垂下眼睫，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瑟缩了一下肩膀，用带着学生气的怯懦声音低低回了句：“……谢谢先生。”
近卫昭彦似乎满意于这种“畏惧”与“青涩”的反应，微笑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他在老者的小心引领下，继续缓步向前，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张瑞安站在原地，直到那恶心的气息随着对方的离去而逐渐消散，才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
他坐下，将冷馒头一点点掰开，送入口中，味同嚼蜡。
目标已确认。
而且，目标似乎已经对他……产生了兴趣。
他能感觉到，那道审视他的目光，略显粘稠。
不远处，两个看似普通乘客的壮汉，偶尔交换的眼神也带着心照不宣的意味。
这列火车，正逐渐变成一个缓慢收拢的捕兽夹，而他自己，似乎正被有意无意地推向夹子的中心。
他并不慌乱，反而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了然。
这正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或者说，是计划被迫调整后的新方向。
既然目标已经对他产生了“兴趣”，那么与其在戒备森严的核心区域强攻，不如将计就计，利用这份扭曲的“兴趣”靠近目标。
风险极大，但机会也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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