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窗棂,驱散了听雪轩内残留的夜寒与隐秘。沈清辞几乎一夜未眠,身体各处伤口叫嚣着疼痛,精神却因昨夜朱七带来的信息而异常亢奋与沉重。那份墨竹的口供抄录,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妆匣最底层,与那枚白玉兰花簪放在一处。
周嬷嬷端着热水和伤药进来,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也未曾安枕。她一边小心地为沈清辞清洗、换药,一边压低声音,难掩激动与担忧:“小姐,老爷昨日那般处置夫人,又将管家之权……这,这真是……”她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福兮祸之所伏。”沈清辞看着铜镜中自己苍白却眼神清亮的面容,声音平静,“嬷嬷,往后的路,只会更艰难。王氏虽被禁足,但她的眼线、她的势力还在。我们一步都错不得。”
刚用过早膳,沈忠便亲自来了听雪轩。他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穿着体面棉袄的婆子,以及一个捧着厚厚一叠账册、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账房先生。
“三小姐安好。”沈忠的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甚至带上了几分对待主事的郑重,“老爷吩咐,让老奴将府中一部分对牌、钥匙以及近年来的庶务账册送过来,供小姐查阅。这两位是府里的老人,张嬷嬷和李嬷嬷,往日里也协助夫人打理过一些杂事,小姐若有不明之处,可随时询问她们。这位是钱账房,负责外院部分账目登记。”
沈清辞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串沉甸甸、代表着权力与责任的黄铜钥匙和对牌,又掠过那厚厚一摞账册,最后落在张、李两位嬷嬷和钱账房身上。张嬷嬷面容严肃,眼神精明;李嬷嬷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讨好笑容;钱账房则一直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她知道,这些人未必真心服她,甚至可能其中就有王氏安插的人。父亲此举,既是放权,也是一种考验。
“有劳忠叔。”沈清辞微微颔首,语气不卑不亢,“我年轻识浅,又是初次接触这些,日后还需忠叔和各位嬷嬷、先生多多帮衬。”
“小姐言重了,老奴(奴才)定当尽心竭力。”几人连忙躬身应道。
沈忠又交代了几句府中日常用度、人员调配的惯例,便告退了,留下那三人听候沈清辞差遣。
屋内只剩下自己人(周嬷嬷)和这三个心思各异的“下属”。沈清辞没有立刻去翻看那些令人头疼的账册,而是对张、李二位嬷嬷道:“二位嬷嬷是府中老人,经验丰富。眼下年关将近,府中各项采买、人情往来、各院份例发放,想必事务繁杂。以往是如何章程,还望二位嬷嬷详细告知,我们也好按例办理,不至于出了差错,丢了沈家的脸面。”
她将姿态放得低,言语间却点明了“按例”和“沈家脸面”,既是尊重旧例,也是划下红线,防止她们阳奉阴违或者故意拿琐事为难。
张、李二人对视一眼,似乎有些意外这位三小姐并未如她们预想中那般要么畏难推诿,要么新官上任三把火地胡乱指挥。张嬷嬷率先开口,语气刻板地将往年惯例一一陈述,李嬷嬷则在旁不时补充,态度倒也还算配合。
沈清辞认真听着,偶尔发问,问题都切中要害,显露出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条理。周嬷嬷在一旁默默记录着要点。
初步了解情况后,沈清辞话锋一转,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母亲近日需静养,不便操劳。府中诸事,我们更需谨慎,力求稳妥。以往惯例,若无太大问题,便暂且依循。只是有一项——”她目光扫过二人,“各院份例用度,尤其是听雪轩这边,从今日起,一切按定例足额发放,不得再有丝毫克扣延误。若库房或采买上有何为难之处,可直接来回我,或禀明忠叔。”
她这是在明确宣告听雪轩地位的改变,也是在敲打那些可能还想暗中做手脚的人。
张、李二人神色微凛,连忙应下:“是,小姐,老奴明白。”
打发了两位嬷嬷先去处理日常事务,沈清辞又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钱账房。
“钱先生,”她语气平和,“账目之事,最为紧要,也最需清晰明了。我初涉此道,还需先生耐心讲解。”
钱账房这才抬起头,是一张平凡甚至有些木讷的脸,眼神却透着账房先生特有的精明。他躬身道:“小姐请问,小人知无不言。”
沈清辞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账册,翻看起来。她前世作为博士生,阅读和分析复杂数据的能力远超常人,虽然古代记账方式不同,但基本的逻辑是相通的。她指着几处较大的开销和几笔有些模糊的往来账目,询问具体用途和经手人。
钱账房起初回答得还算流畅,但随着沈清辞的问题越来越深入,甚至开始交叉比对不同账册间的数据关联时,他额角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回答也变得有些支吾起来。
“……这笔采买锦缎的款项,似乎与上一月从‘张记布行’支取的银钱数目有重叠,且入库记录模糊,钱先生可知是何缘故?”沈清辞指尖点着账册上一处,语气依旧平淡,目光却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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