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巢”的寂静,是那种被厚重岩层和岁月过滤后、沉淀下来的死寂。应急灯嘶嘶的电流声是这里唯一的背景音,将昏黄的光晕投在布满灰尘和蛛网的陈旧设备上,勾勒出它们僵硬的轮廓。空气凝滞,带着金属锈蚀、混凝土风化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地底深处的阴冷潮气。
林砚靠坐在冰冷的金属货箱旁,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悠长,显示着内在的激烈斗争。意识深处,那片新获得的、由无数璀璨光点和能量流构成的“初始频率发生器”星图,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解析、试图与他原有的知识体系融合。
这过程并非温和的接纳,而是近乎暴力的拓印与重构。
他“看”到庞大的能量在预设的回路中奔涌,如同星河在固定的河道里流淌;他“感受”到精妙绝伦的频率调制,如同在拨动宇宙最基本的琴弦;他也“触摸”到那隐藏在星图最深邃处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归零”模块。那模块的结构冰冷、简洁,却蕴含着令人灵魂战栗的虚无之力,仿佛一个能够吞噬一切意识与存在的黑洞。詹青云的警告言犹在耳,陈序的野心依托于此,仅仅是感知到它的存在,就让林砚的精神核心传来阵阵冰刺般的寒意。
不仅如此,星图本身蕴含的、属于詹青云的宏大智慧与深沉忧虑,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认知。那种对知识力量的极致追求与对其滥用的深切恐惧,那种在秩序与自由间寻找平衡的艰难探索,都与林砚自身的经历和困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冲突。
脑中原有的“稳定区域”在如此庞大的信息冲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剧烈摇晃,边缘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源自吴铭的狂乱低语、苏明启的严谨数据、乃至“守望者”的古老悲歌,都因为这新加入的、过于强大的“星图”而重新变得躁动不安,试图在新的格局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或者说,争夺主导权。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撑爆,又被无数无形的力量向不同方向撕扯。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在此刻被无限放大,与精神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拖入崩溃的深渊。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清凉感,从他紧握的左手掌心传来。是那枚“认知屏蔽力场发生器”的蓝色薄片。它似乎感应到了宿主意识的极度紊乱,正以自身残存的能量,竭力维系着最后一丝屏障。同时,贴身口袋里的“守护者”玉质徽记也散发着温润的暖意,如同冬夜里的篝火,虽不足以驱散所有严寒,却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温暖与方向感。
这两股力量,一者来自科技的结晶,一者源于古老的遗泽,在此刻成了林砚意识不至于彻底迷失的救命稻草。他凭借着这微弱的外援和自身顽强的意志,死死守住了意识核心那最后一点清明,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在狂暴的信息洪流中艰难喘息。
不远处,苏眠躺在由几个破旧垫子拼凑的“床”上,陷入了药物作用下的昏睡。陆云织给她注射的强效镇痛剂和镇静剂终于起了效果,让她暂时从伤痛的折磨和失去战友的悲恸中解脱出来。但她睡得并不安稳,苍白的脸上眉头紧蹙,睫毛不时颤抖,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梦中依旧在与敌人搏杀,或者在呼唤着谁的名字。她的左手无意识地紧握着作战服内侧,那里贴身放着林砚给她的那枚“认知锚点”晶体。
陆云织则坐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背对着两人,全神贯注于她的便携终端和几件摊开在地的精密工具。她正在尝试修复那个在潜入行动中部分烧毁的潜行接口核心数据模块,以及一个功率更大的信号拦截器。她的动作快而精准,冰冷的眼眸中只有跳动的数据和逻辑线路,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偶尔终端屏幕上闪过代表外部监控的红色警报时,她的眉头才会几不可察地蹙起一下。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
突然,林砚的身体猛地一震,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鼻血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他强行从那种深度的信息交互中脱离出来,睁开双眼,瞳孔深处还残留着星图流转的璀璨光影,但更多的是一种极致的疲惫与恍惚。
“怎么样?”陆云织的声音立刻响起,她没有回头,但显然一直分神关注着林砚的状态。
“……像是一个人试图吞下一整片海洋。”林砚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他用手背擦去鼻血,动作虚弱,“蓝图的结构……太庞大了,远超我的理解能力。尤其是那个‘归零’模块……”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心悸,“仅仅是尝试理解它的运行原理,就感觉……自己的意识差点被它‘格式化’掉一小部分。”
陆云织终于转过头,看向林砚,眼神锐利:“不要直接去触碰‘归零’模块的核心逻辑。詹青云的设计是层层嵌套的,你现在需要的是理解‘初始频率发生器’的基础架构和能量原理,找到它与‘钟摆’的接口,以及……可能存在的、绕过‘归零’启动条件的后门或者替代方案。这才是我们拿到蓝图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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