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惶恐。”贺青崖以头触地,声音沉静,“臣身为将领,未能明察秋毫,致使大军遭伏,将士殒命,此乃臣失察之过,万死难辞其咎。幸得陛下洪福齐天,将士用命,方能力挫敌锋,将功补过。臣不敢居功。”
皇帝微微颔首,对贺青崖不居功、先请罪的态度似乎颇为满意。
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审视:“朕听闻,你回京之后,未曾先归府休憩,亦未即刻入宫述职,反而。。。插手了贾府一案?”
贺青崖心头一凛,知道这才是今日面圣的关键。
皇帝的消息果然灵通。
他并未惊慌,依旧保持着跪姿,语气坦诚却谨慎:“回陛下,臣确有所涉。只因臣与贾府些许旧谊,且。。。此案牵连甚广,其中或有可悯之处,臣不忍见忠良之后尽数蒙难,故斗胆,欲向陛下陈情。”
“哦?忠良之后?”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贾赦、贾珍、贾琏等人,结党营私,贪墨枉法,交通外官,奢靡无度,哪一桩哪一件,担得起‘忠良’二字?贺卿,你莫不是被些许旧情蒙蔽了双眼?”
“陛下明鉴!”贺青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贾赦、贾珍等人,罪证确凿,依律惩处,臣绝无异议。臣所言‘可悯’,并非指他们。臣所指,乃是原工部员外郎贾政,及其子贾宝玉等人。”
“贾政?”皇帝沉吟片刻,“朕记得他,素日里倒像个读死书的,不甚理会外务。”
“陛下圣明。”贺青崖顺势接道,“贾政其人,迂腐或许有之,却绝非奸恶之徒。臣查访得知,其在工部任上,虽无大建树,却也兢兢业业,未曾有贪墨劣迹。至于其子贾宝玉,年未弱冠,终日只知在内帷厮混,吟风弄月,于家族外务一概不通,更不曾参与贾赦、贾珍等人的不法勾当。此二人,乃至贾府中多数旁支、仆役,实乃受贾赦、贾珍等主犯牵连,无辜获罪。”
他顿了顿,见皇帝并未打断,只是静静听着,便继续道:“臣在边关,曾闻贾府贵妃娘娘(元春)贤德,不幸早逝,陛下曾深为哀恸。如今贾府主犯伏法,其势已去,若对其族中这些并未作恶、甚至懵懂无知之人赶尽杀绝,恐。。。恐有伤陛下仁德之名,亦使贵妃娘娘在天之灵难安。”
提到元春,皇帝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他确实对那个温婉识大体的妃子有几分旧情,她的早逝也曾让他唏嘘。
贺青崖这番话,可谓精准地触动了他内心一丝柔软的角落。
“何况,”贺青崖趁热打铁,语气更加恳切,“贾宝玉此人,臣亦有所了解。虽不通世务,却天性纯良,并非奸恶之辈。其曾有一言,‘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虽稚拙可笑,亦可窥其心性一二。如此懵懂少年,若因家族之罪而前程尽毁,甚至殒命,岂不可惜?我朝以仁孝治天下,陛下乃千古明君,泽被万物,于此等小事,若能法外施仁,既显天恩浩荡,亦可昭示陛下赏罚分明,不因主犯之罪而累及全然无辜之人。此乃社稷之福,亦是天下臣民所望。”
他没有直接为整个贾府求情,而是将贾政、宝玉等相对清白之人从贾府这个罪孽深重的整体中剥离出来,强调他们的无辜与可怜,并巧妙地将元春的旧情、皇帝的仁德之名以及“不累及无辜”的治国理念融入其中,言辞恳切,逻辑清晰,既全了君臣之礼,又达到了求情的目的。
皇帝沉默着,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御案,目光深邃,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暖阁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只有那袅袅青烟依旧不急不缓地升腾。
贺青崖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自己所能做的已经尽力,剩下的,唯有看天意,看这位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心中那杆秤,最终会偏向哪一边。
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回贺青崖身上,这一次,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那语气,似乎比方才柔和了那么一丝丝,不再那么冰冷坚硬:
“贺卿之言,倒也不无道理。贾政。。。确与贾赦不同。元妃。。。唉。。。”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但这声叹息,以及那略微缓和的语气,听在贺青崖耳中,却如同仙乐!
皇帝的态度,软化了!
虽然最终的决定尚未做出,但坚冰已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此事,朕知道了。”皇帝最终说道,并未给出明确答复,“贾府一案,牵连甚广,需得细细斟酌。贺卿一路劳顿,先回府好生休憩吧。你的功劳,朕记着。”
“臣,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贺青崖再次叩首,这一次,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激动。
退出乾清宫,走在漫长的宫道之上,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方才在殿内的阴寒。
贺青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
最艰难的一步已经迈出,虽然前路依旧未卜,但至少,他为宝玉、为贾政,也为晴雯那份沉重的托付,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接下来,就要看北静王等人能否继续发力,以及皇帝最终的决断了。
他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将这个消息,传递给那个在忧惧中等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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