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被查抄的阴影,如同浸骨的寒冰,将荣国府最后一点残存的暖意也冻结了。
白日里那雷霆般的撞门声、隐约的哭嚎、兵甲铿锵,虽已沉寂,却像烙印般刻在每个人心头,挥之不去。
入夜后,府内死寂得可怕,连风声都带着呜咽,仿佛有无数冤魂在雪夜里游荡。
东小院内,灯火比往日更加黯淡。
炭火盆里的银霜炭即将燃尽,只余几点微弱的红光,挣扎着驱散不了那无孔不入的寒意。
凤姐并未卧床,她穿着一身半旧的绛紫色绸袄,外头松松罩着件玄狐皮坎肩,靠坐在暖炕的大引枕上。
连日的忧惧与病痛让她清减了许多,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但那双丹凤眼却并未浑浊,反而在跳动的烛光下,闪烁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异常清醒、甚至带着几分狠厉的光芒。
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支赤金点翠的簪子,那是她往日里常戴的,如今看来,竟有些恍如隔世。
平儿端着一盏刚炖好的参汤进来,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将汤碗放在炕几上,看着凤姐那强撑精神的模样,心头一酸,低声道:“奶奶,用点汤吧,好歹提提神。”
凤姐没有看那汤碗,目光却落在平儿身上。
平儿穿着素净的藕荷色袄子,身形似乎也比往日单薄了些,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惊惧,但眼神依旧温顺而坚定。
这个自小跟着她,陪她经历无数风浪,帮她打理大小事务,甚至在她病中也不离不弃的丫头。。。
凤姐心中百感交集,有愧疚,有不舍,更有一种必须做出的决断。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那支金簪放下,又缓缓从手腕上褪下一对沉甸甸的绞丝虾须镯,再从妆奁的一个小抽屉里,取出一个锦囊,倒出几件小巧但成色极好的金玉戒指、耳坠,零零总总,堆在炕几上,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平儿,”凤姐开口,声音因久未说话而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这些东西,你拿着。”
平儿愣住了,看着那堆在烛光下闪烁着温润光泽的首饰,这些都是凤姐平日里惯用的,虽非价值连城,却也是上好的物件,更是凤姐作为管家奶奶体面的一部分。
她不明所以,惶惑道:“奶奶。。。您这是做什么?这些是您日常要用的。。。”
“日常?”凤姐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如今还有什么‘日常’?东府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们了。”她目光锐利地看向平儿,“我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些身外物,留在身边,不过是便宜了那些抄家的官差,或是填了那无底洞似的公中亏空!你拿去!”
她将那些首饰往平儿面前推了推,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找个机会,悄悄的,把这些换成实在的银钱。你的身契。。。我早前就寻由头消了你的奴籍,只是没告诉你。你拿着银子,远远地离开这地方,找个安稳人家,或是投靠你远处的亲戚,好好过你的下半辈子去!”
平儿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她“扑通”一声跪倒在炕前,抓住凤姐的衣角,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奶奶!您。。。您要赶我走?!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
凤姐看着跪在眼前的平儿,心头如同被针扎一般,但她硬起心肠,厉声道:“糊涂!你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跟我一起下大狱?等着被发卖?还是等着给这破败家族陪葬?!我王熙凤这辈子,争强好胜,算计人心,临了临了,难道还要拖着你一起死不成?!拿着东西,给我走!”她说着,胸口因激动而微微起伏,一阵呛咳涌上喉头,她强行压下,脸色更白了几分。
“我不走!”平儿哭喊着,泪水汹涌而出,死死攥着凤姐的衣角,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一切,“奶奶!我跟了您这么多年,从王家到贾府,风里雨里,什么时候撇下过您?您风光时,我跟着您;您如今艰难,我就更不能走!下大狱怎么了?发卖怎么了?是刀山火海,我也跟着您一起去!您别想撵我走!”
她仰起脸,泪眼模糊地看着凤姐,那目光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与算计,只有全然的忠诚与誓死相随的决绝:“奶奶,您就让我跟着您吧!没了您,我平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些银子,那些安稳日子,我不要!我只要跟着奶奶!”
凤姐看着平儿那满是泪痕却异常坚定的脸,听着她这字字泣血的誓言,那强装的坚硬外壳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她眼圈一红,鼻尖发酸,猛地别过头去,不想让平儿看到自己瞬间软弱的模样。
她何尝不知平儿忠心?何尝愿意让她跟着自己受苦?可这滔天大祸,前途未卜,她实在不忍。。。
“你。。。你这傻丫头。。。”凤姐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她伸出手,想将平儿拉起来,指尖却也在发颤,“跟着我。。。只有受苦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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