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强撑着精神,让平儿将最新的账目念给她听。
越听,她的心越沉,脸色也越灰败。这艘破船,不仅四处漏水,连最后几块能拆下来补洞的木板都快没了。
(不能再等了。。。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她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她看了一眼睡在内间小床上、对家族巨变浑然不觉、兀自吮着手指睡得香甜的巧姐,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平儿,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去,悄悄请晴雯过来。现在,马上。
平儿看到凤姐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混合着绝望与孤注一掷的光芒,心中一凛,不敢多问,立刻应声去了。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晴雯悄无声息地来了。
她显然也知晓了甄家被抄的消息,脸上带着凝重,但眼神依旧沉静。她看到凤姐比前两日更加憔悴,却透着一股濒死挣扎般的狠劲,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
(这就是书里那个机关算尽的凤辣子啊。。。现在却像个输光一切的赌徒。可偏偏是这样的绝境,反倒显出她为母则刚的一面来。真是。。。让人又心疼又敬佩。)
凤姐示意平儿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室内只剩下她和晴雯两人,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甄家的事,你知道了?凤姐开门见山,声音低哑。
晴雯点头:听说了。奶奶节哀,保重身子要紧。
节哀?凤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中是冰冷的嘲讽,我现在哪有工夫为别人节哀!我是在为自己,为巧姐哀!她深吸一口气,死死盯住晴雯,晴雯,你是个明白人,我也不跟你绕弯子。甄家今日,就是我贾家的明日!这府里,完了!彻彻底底的完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目光却锐利如刀,直刺晴雯心底:我如今这副身子,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什么都不怕,死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我放不下巧姐!她还那么小,她不能跟着我们一起死!
晴雯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沉声道:奶奶想让我做什么?
凤姐挣扎着,从枕边一个极其隐秘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子。
那匣子不大,却仿佛有千钧重。她颤抖着手,将匣子推向晴雯。
这里头,是我这些年。。。最后的体己。凤姐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除了前番给巧姐置办产业剩下的,还有我所有的压箱底的金银细软、珠宝头面、最重要的几家铺面地契和银票。。。是我王熙凤,能动用的、最核心的现钱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继续道:至于那些不好搬动、不好立刻变现的大件古玩、摆设,还有几箱子暂时动不得的上好绸缎皮货,清单在这里。她又抽出一张叠得小小的纸片,这些东西,我会让平儿想办法,借着往日常走的几处当铺、或是相熟商家的路子,分成小批,陆陆续续、不引人注目地运出去,找个稳妥地方先存起来,或者直接折价变现。这些,也都交给你一并运作!
她猛地抓住晴雯的手,那手冰凉,却带着滚烫的力度和绝望的恳求:晴雯!我如今只信你!这些,我交给你!你想办法,不拘什么法子,尽快把它们都变成实实在在、能捏在手里的东西!田地、铺面,只要稳妥,写在可靠的人名下,或者。。。或者就直接换成金子藏起来!一定要快!一定要赶在。。。赶在那道抄家的旨意下来之前!
她喘着粗气,眼圈通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我知道这难为你了,风险太大!可我没有别的路走了!巧姐的命,我王熙凤这辈子最后的指望,就全托付给你了!求你。。。求你务必给她,留一条活路!
此时的凤姐,褪去了所有往日的锋芒与算计,只是一个被逼到绝境、不惜押上一切为女儿博取一线生机的母亲。
那紫檀木匣和那张轻飘飘的清单,是她最后的赌注,是她能为巧姐做的,最后、也是最决绝的安排。
(她这是把身家性命都押在我身上了。原着里她机关算尽,却没能给巧姐留好后路。现在。。。既然我来了,既然她信我,我无论如何也要帮她把这份慈母之心保住。)
晴雯看着那匣子和清单,又看向凤姐那双燃烧着绝望与期盼的眼睛,感受到手腕上那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
她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掂量这托付的重量,也像是在做某个重大的决定。
终于,她伸出双手,稳稳地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木匣和那张关乎巨额财富的清单,仿佛接过了两条人命的未来。
她的目光清亮而坚定,看着凤姐,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奶奶放心。东西在我手里,命在我身上。只要我晴雯还有一口气在,必为巧姐儿,杀出一条生路来。
没有华丽的誓言,没有虚假的安慰,只有这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沉重的承诺。
凤姐紧绷到极致的心弦,在这一刻,终于地一声,断了。她脱力般向后倒去,靠在引枕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终于无声地汹涌而出,却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混杂着一种近乎虚脱的、交付出去的释然。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然暗了下来,乌云压顶,闷雷隐隐滚过天际。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而在这昏暗的室内,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孤注一掷,已然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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