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针根根挺立,簇簇分明,于苍凉孤寂中透出顽强的生命力与不可摧折的韧性。
在松枝的下方,靠近符囊底部的位置,又用稍浅些的灰色丝线,寥寥数笔,晕染出远山朦胧而连绵的轮廓,意境苍茫、开阔,带着边塞特有的辽远与壮阔。
这图案,毫无闺阁女儿常见的柔媚之气,反倒透着一股与他气质相契的、属于军人、属于疆场的孤高风骨与硬朗气度。
她的动作快而稳,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消失,只剩下指尖这根细小的银针,以及那在玄青底色上逐渐成型的、带着她全部心事的图案。
每一针刺入缎料的细微声响,都像是在默默诉说着她的牵挂;每一根丝线的牵引穿梭,都仿佛在编织着一张无形的、祈愿平安的网。
麝月中间进来过一次,添了些热水,见她凝神屏息、眉宇紧蹙的模样,虽心中好奇她在为何人何事赶制如此精致的物件,却也知道此刻不宜打扰,只轻轻将铜壶放在炭盆边,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细心地替她掩好了房门。
雪,簌簌落了一整日,待到暮色四合,非但未停,反倒愈发绵密起来。
鹅毛般的雪片,在渐起的寒风中打着旋儿,无声地覆盖着荣国府的亭台楼阁、曲径回廊,将白日里尚存的些许人间烟火气也一并吞噬,只留下一片望不到尽头的、令人心慌的纯白与死寂。
怡红院的耳房内,炭盆烧得旺旺的,橙红色的火苗跳跃着,努力驱散着从门窗缝隙里钻进来的刺骨寒意,却似乎怎么也暖不透晴雯那颗自收到信后便一直悬在半空、冰凉而沉重的心。
夜深了,窗外只有风雪不知疲倦的呼啸声。
油灯里的灯油添了一次又一次,灯芯也剪过两回。
晴雯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晃了晃僵硬的脖颈,手上的动作却片刻未停。
直到三更的梆子声隔着风雪隐隐传来,她才终于绣完了最后一针,打了个结实而隐蔽的线结。
她用小巧的银剪刀,极其仔细地修剪掉所有多余的线头,确保符囊表面光洁平整,没有任何瑕疵。
她将完工的平安符托在掌心,就着跳跃的灯光细细端详。
玄青的底色深邃如夜,银线绣成的墨松与远山在光下泛着清冷而柔和的光泽,仿佛真能隔绝一切风雪与刀兵。
她轻轻摩挲着符囊表面细密匀净、几乎看不出针脚的绣纹,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内里那张桑皮纸的微硬轮廓。
她寻来一根同样为玄青色、却编织着暗纹的精致丝绦,穿过符囊顶端预留的细环,打了一个既牢固又美观的、类似“平安结”的扣子。
做完这一切,她才长长地、深深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将胸腔里积压了整晚的浊气与焦虑都一并吐了出去。
一直紧绷的心弦,似乎因这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实物寄托,而获得了片刻的安宁与慰藉。
她将这个蕴含着无限深意的平安符,与那封早已写好、墨迹已干的回信并排放置在一起,然后一同装入一个特意寻来的、厚实防潮的牛皮纸信封装。
用一小块猩红色的火漆在封口处仔细滴匀,然后取出那方小巧的、刻着模糊云纹的铜印,在柔软的火漆上用力压下一个清晰的印记。
窗外,风雪声似乎小了些,月色挣扎着从云层缝隙中透出些许清辉,映在满院皑皑白雪上,反射出冰冷而澄澈的光。
她握着这封仿佛承载了她此刻所有心绪与力量的信,对着窗外那轮模糊的冷月,在心中无声而坚定地默念:但愿你,能感知这份心意,平安,归来。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一个裹得严实、动作利落的身影悄悄出了怡红院,踏着没过脚踝的积雪,疾步向后角门走去。
那是被晴雯早早叫起、再三叮嘱的茗烟。
他将那封珍贵的信函贴身藏好,对着晴雯重重点头,低声道:“姐姐放心,我必亲自送到卫府管家手中,看着他安排最快的驿马送出!” 说罢,便转身融入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与风雪之中。
晴雯站在廊下,望着茗烟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直到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冰冷的寒气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她才缓缓收回目光,转身回了依然点着灯、却似乎空荡了许多的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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