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隐匿于海底的祥和净土后,小艇在碧绿渐变为墨蓝的海面上又航行了三日。
这三日,天候愈发恶劣。天空如同一块永远洗不净的脏布,灰云低垂且翻滚,却始终不见雨滴落下,唯有湿冷而黏腻的海风一阵紧似一阵,带着愈发浓烈的、类似砂纸摩擦金属的干燥腥味。海水色泽由墨蓝转为一种铁锈黄的浑浊,浪花变得短促而密集,撞击船身,溅起的不再是水花,而是带着细微沙砾的浑浊泡沫。
空气中“金”的味道已不再仅仅是微弱的感应,而是无处不在的锋锐干燥气息,吸入肺中,隐约作痛,仿佛无数金属粉末在呼吸道中刮擦。连皮肤也感到莫名的紧绷与干燥,头发变得毛糙易断。
“已接近‘埋骨沙海’的边缘。”蓝忘机伫立船头,衣袂在沙砾的海风中飘动,他望向那愈发昏暗低沉的西方天际线,声音平静而凝重,“金煞之气浸染海域,水土已变。”
魏无羡坐在舱口,指尖轻抚那枚温润的淡金色珍珠。珍珠散发的柔和金灵之气,如同一颗微型的净化核心,将他周身三尺内的金煞锐气隔绝、抚平,让他感到舒适许多。他将珍珠递给旁侧的小江宓:“宓儿,拿着这个,或许能减轻不适。”
小江宓轻轻摇头,紧抱着光芒闪烁的四色晶石:“宓儿无碍,石头为我挡住了。魏哥哥你拿着吧,你的脸色不太好。”他能感觉到魏无羡体内鬼道功法与无处不在的金煞之气隐约冲突,虽不严重,但终究消耗心神。
魏无羡并未坚持,将珍珠收回。他确实需要这东西来中和金煞之气对阴火的影响。“依照地图,前方应该就能看到沙海的边际了。这海上最后一段,恐怕颇为艰难。”
船老大等人的状况最为糟糕。他们修为低微,虽有安魂木屑滋养神魂,但肉体难以承受日益浓烈的金煞侵蚀。不过两日,他们便嘴唇干裂出血,皮肤粗糙发红,双眼充满血丝,呼吸带着嘶哑的杂音,仿佛随时会倒下。小江宓看着心生不忍,尝试用晶石的湛蓝“定波”之光凝聚最纯净的水汽给他们滋润,效果却是杯水车薪。
第三日傍晚,众人几近崩溃之际,海平线上终于出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不再是单调的海天相接。一片仿佛连接天穹的无边暗黄色“墙壁”,横亘在视线尽头!那“墙壁”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翻腾,卷起遮天蔽日的沙尘!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也能听到那沉闷如万马奔腾、又如无数砂轮摩擦的轰隆巨响!更有一股股灼热干燥、带着死亡气息的狂风,裹挟着细微而坚硬的沙砾,先行一步,劈头盖脸地砸来!
“沙暴!是沙海边缘的沙暴!”船老大中的一人绝望地嘶喊,眼中满是绝望。他们这些靠海为生的人,最畏惧的就是这种连接海陆的毁灭性沙暴,一旦被卷入,船只顷刻间就会被撕碎、掩埋!
小艇在骤然狂暴的风沙中剧烈颠簸,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解体。细密的沙砾打在护体灵光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灵光迅速黯淡。
“不能再前进了!必须寻找避风之处!”魏无羡厉声喝道,顶着风沙站起身,神识竭力探向前方,寻找可能的避风处。然而,神识一触那沙暴之墙,便如陷绞肉机,被锋利的金煞之气与狂暴的沙尘撕得粉碎,反噬得他脑中剧痛。
蓝忘机面色微变,挥动避尘剑,一道道冰蓝剑气在船体周围交织,试图构建一个更稳固的防护结界。但冰寒剑气一遇那灼热干燥的金煞风沙,消耗速度惊人,效果有限。
“那边!水下!”小江宓忽然大声喊道,声音在风沙呼啸中几乎被淹没。他怀中的晶石,此刻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尤其是那淡金的“镇岳”之光,直指右前方波涛汹涌的海面!
在绝境之中,无暇多想!蓝忘机毫不犹豫,操控小艇,顶着几乎要将船掀翻的侧向风浪,艰难地朝小江宓指引的方向冲去!
就在小艇即将被一道巨大的、裹挟着沙砾的浪头拍碎之际,前方海面突然下陷,形成一个急剧旋转的、直径数丈的幽深漩涡!漩涡中心,散发出一种与周围狂暴气息格格不入的沉稳土灵波动,与晶石的“镇岳”之力遥相呼应!
“跳!”蓝忘机暴喝一声,灵力狂涌,将小艇及船上众人猛地推向漩涡中心!同时,避尘剑光暴涨,化为一道坚实的冰蓝光桥,暂时抵挡两侧挤压而来的巨浪!
小艇如箭在弦,一头扎入漩涡!天旋地转,海水与沙砾的咆哮声瞬间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仿佛穿透厚厚土层的轰隆声。
片刻的失重与混乱后,小艇“砰”的一声,落在了一片坚实而微凉的地面上。
周围一片漆黑,唯有晶石的四色微光,照亮了方寸之地。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地下空洞。空气干燥,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淡淡的金属气息,但终于没有了那致命的风沙与金煞狂风。头顶极高处,隐约传来沙暴掠过的沉闷轰鸣,以及沙砾摩擦洞壁的沙沙声,证明他们确实身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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