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四合，将小院温柔地包裹。白日的暖阳褪去，换作初秋夜风，带着些许凉意，却也吹散了最后一丝燥热。槐树的轮廓在渐浓的夜色中模糊成一片静谧的剪影。
厨房里最后一点碗碟碰撞的轻响也归于寂静。无心用干布巾仔细擦净了手，又将灶台边角最后一点水渍抹去，这才熄了灶膛里残余的星火，走出来。
苏澜已经不在石桌旁。正房西间的窗棂里透出暖黄的光晕，在青石地上投下一方温柔的亮色。他顿了顿，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先去井边，打上来半桶沁凉的清水，就着月光，简单洗漱。
微凉的水扑在脸上，驱散了厨房带来的些许烟火气，也让他因她指尖那点甜腻触感而激荡的心绪，稍稍平复。他抬头望了一眼那扇亮着灯的窗，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这才用布巾擦干脸和手，朝正房走去。
门虚掩着。
他轻轻推开。屋内，一盏油灯放在旧木桌上，光线不算明亮，却足够将小小的房间照得温馨。苏澜正背对着门，坐在床沿，手里拿着一把不知从哪找来的、有些陈旧的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那头泼墨似的长发。她已换上了一身更轻软的藕荷色寝衣，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肩背，随着梳子的起落，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听到推门声，她回过头来。暖黄的灯光给她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毛边，眼角的泪痣在光影下仿佛会呼吸。她看到是他，眉眼便舒展开来，自然而然地举起梳子：“头发有点打结，梳不开。”
语气里带着点不自觉的娇气，仿佛这是天经地义该由他来解决的难题。
无心反手合上门，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接过木梳。“转过去。”他声音低缓。
苏澜便乖乖转过身，背对着他坐好，将一头青丝完全交付。
无心在床沿坐下，与她背脊相贴，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和他身上一样的皂角清香，混合着一丝她独有的甜暖气息。他伸手，指尖先轻轻拂开她肩后堆叠的发丝，动作温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瓷器。然后，才握住木梳，从她长发中段开始，极有耐心地、一下一下，慢慢梳理。
梳齿划过浓密发丝，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的动作起初有些生疏，甚至扯到了她的头发，引来她一声轻嘶。
“疼了？”他立刻停下，指尖无意识地揉了揉她被扯到的那处头皮，语气带着歉意。
“没事，你轻点就好。”苏澜小声道，心里却因他这小心翼翼的态度而泛起一丝甜。
无心“嗯”了一声，接下来的动作便更加轻柔缓慢。他放低梳子，从最不易梳理的发尾开始，用指尖配合着梳齿，一点点将那些纠缠的结解开。他的指尖带着薄茧，偶尔擦过她后颈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
苏澜闭着眼，感受着发丝被温柔对待的舒适，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平稳的呼吸，和他身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和气息。白日里那些刻意或不经意的撩拨带来的悸动，在此刻化作一种更沉静、更妥帖的暖流，静静淌过四肢百骸。
梳通了发尾，无心的动作顺畅起来。木梳带着她的长发，从上至下，一遍遍滑过，如同梳理着上好的丝绸。他的手指也偶尔穿梭在她发间，感受那惊人的顺滑与凉意。
“你的头发很好。”他低声说，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一句赞叹。
苏澜微微偏头，脸颊蹭到他忙碌的手背，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像只被顺毛的猫。
无心梳发的动作越发慢了下来，到最后，几乎变成了流连。梳子放下，他用五指做梳，轻轻插进她浓密的发根，顺着发丝的方向缓缓向下梳理，一遍又一遍。指尖按摩过头皮，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放松和慵懒。
苏澜几乎要在他这温柔到极致的抚触中睡去。
直到他的手指梳理到最末端，却没有立刻收回，而是轻轻捻起一缕，缠绕在指尖。发丝冰凉柔滑，缠绕在指上，带来一种奇异的、缠绕心尖的触感。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贴上她带着清香的发顶，声音低得如同梦呓：“澜音……”
“嗯？”苏澜意识朦胧地应着。
“没什么。”他最终只是将脸埋在她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那缕缠绕在指尖的发丝，轻轻绕了两圈，打了一个极小的、不易察觉的结，才缓缓松开。
他松开手，拿起木梳，为她将长发理顺，柔顺地披在背后。然后，他起身，吹熄了桌上的油灯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渗入。
窸窣声响，是他走到床的另一侧，和衣躺下。床不大，两人之间隔着一点距离，却仿佛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温度和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过了许久，久到苏澜以为他已经睡着，身边却传来极轻微的动静。
一条温热结实的手臂，带着些许犹豫，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轻轻横过她的腰际，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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