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灼热与喧嚣,也将方才那凝聚了决死意志的气氛封存于此。
帐内重归闷热与寂静,只余下吕布和侍立一旁的吕瑞。
吕布缓缓坐回主位,指节分明的手指在粗糙的徐州地图上无意识地摩挲,从“沛县”缓缓移至“下邳”,目光幽深如古井。
初步统一了内部思想,化解了潜在分歧,但这仅仅是第一步,如同棋局刚布下第一子。
接下来的行军隐蔽、残酷的攻城血战,以及破城之后如何应对盘根错节的徐州本土势力和那必然翻脸无情的袁术,才是真正艰巨、步步杀机的考验。
他必须如同行走在深渊之上的钢丝,不能有丝毫懈怠。
而侍立一旁的吕瑞,依旧努力维持着挺拔的军姿,但微微颤抖的小腿和额角、鼻尖不断渗出的细密汗珠,暴露了她初次经历此等高层决策场面后的双重负荷。
张辽的审慎、高顺的冰冷、陈宫的激昂,尤其是父亲最后那如山崩般的决断,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让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决断”二字背后,是数千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的小手,再次紧紧握住了腰间的短剑剑柄,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定。
“怕吗?”吕布没有抬头,低沉的声音忽然在寂静的帐内响起,精准地戳破了吕瑞强装的镇定。
吕瑞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将脊梁挺得更加笔直。她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诚实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羞愧小声道:“有……有一点。”
“怕,是正常的。”吕布抬起头,看向女儿,目光中没有责备,反而带着一丝历经生死后的理解,“为将者,并非不知恐惧,而是要懂得驾驭恐惧。今日你所见,便是决策之重。一言可决数千人生死,一念可定一方势力兴衰。这重量,你现在感受到了吗?”
吕瑞用力点头,小手不自觉地用力攥紧了剑柄,指节微微发白。
“光感受还不够。”吕布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了无形的压迫感,也传递着一种名为“依靠”的力量。“既然穿了这身衣甲,站在了这里,便要学着去承担。从今日起,我授你识字、通文。兵书战策,山川地理,人情世故,都要学。看不懂,听不懂,便问。陈公台、张文远、高孝父,甚至营中老卒,市井小民,皆有你可学之处。”他顿了顿,语气加重,目光如炬:“记住,力量,不仅仅来源于武艺和勇气,更来源于知识和见识。匹夫之勇,终难成大事!”
“是!女儿……吕瑞明白!”吕瑞大声应道,眼中原本的些许茫然被一种豁然开朗的、炽热的求知光芒所取代。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陈卫刻意压低却难掩急促的声音:“将军,秦谊、庞舒二位军候归来,在外求见,言有要事禀报!”
吕布目光一凝,瞬间从教导者的角色切换回统帅,沉声道:“进。”
帐帘掀开,秦谊和庞舒一前一后快步走入。两人皆是一身征尘,皮甲蒙灰,脸庞被烈日晒得通红,嘴唇因缺水而干裂。秦谊俊朗的脸上满是疲惫与凝重,而庞舒那双老练的眼睛里,则沉淀着更深沉的严肃。
“将军!”二人抱拳行礼,声音因干渴而沙哑。
“讲。”吕布没有任何废话。
秦谊率先开口,语速快而清晰:“禀将军,天旱远超预期。泗水水位急剧下降,多处河床已大面积裸露,大型舟船通行已断。睢水情况稍好,但也仅能维持小型舟筏通行。”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更低沉了些:“沿途村落,十室九空,存粮殆尽……我军恐难从当地获得任何补给。”
帐内空气仿佛又凝重了几分。
这时,庞舒上前半步,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此外,末将等在沛县以南三十里,发现小股游骑踪迹。”
吕布摩挲地图的手指骤然停下。
“约十余骑,”庞舒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楚,“人马矫健,装备统一,绝非流寇,乃训练有素的正规轻骑。彼等极为警觉,远见我斥候便即刻遁走,利用山林隐匿,未能辨明其来历与旗号。”
“正规轻骑……未能辨明……”吕布缓缓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寒光乍现。他的指尖,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沛县”与“淮南”之间的某个位置。“知道了。你们辛苦了,下去好生休息,饱食酣眠,随时待命。”
“诺!”二人干脆利落地抱拳,转身离去。
帐内第三次只剩下吕布父女。刚刚获取的情报,如同几瓢冰水,浇在了方才因决议而略显升温的气氛上。
吕布转向女儿,声音低沉而严肃:“看到了吗?”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这便是现实,远比帐中推演更加复杂和残酷。决策之后,便是无数琐碎、繁杂却又致命的细节。天时不予,地利有缺,人和存疑。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让之前的豪情壮志,满盘皆输。”
吕瑞紧紧抿着嘴唇,极其认真地点着头,将父亲沉甸甸的话语和刚才那风尘仆仆却禀报清晰的场面,牢牢刻印在心底。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小札甲,感觉那份重量,似乎又增加了许多。那名为“参与”和“证明”的渴望,在严酷现实的淬炼下,悄然变得更加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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