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塔崩塌的尘烟尚未散尽,右臂金纹仍在皮肉下蜿蜒游走,如活物般渗入经脉。指尖残留符力余震,掌心微麻,似有无形之线自血中生出,欲牵我前行。我未动,只将袖中半块焦糖取出,置于掌心。
“柒”字朝下,血线凝而不散,仍指北方。
我闭目,识海翻涌。三魔徒残音再度浮现,“清虚门”三字音尾微颤,与荒塔符路共鸣。此颤非自然生,乃执念被外力牵引所致,如同丝线系于喉间,一字一扯,皆有控者。我以心音重演,逆溯其频,竟觉那颤音与右臂金纹跳动隐隐相合——残音已非死物,它在血中生根。
我撕下袍角残符,蘸右臂渗出的金血,在掌心画匿音符。符成刹那,识海躁动骤减,百万残音如退潮般沉入深处。然而符纹未稳,金血忽自行扭曲,笔画断裂重组,竟化作半个“雷”字,边缘焦黑,似被雷火灼过。
我未惊。
残音已能反噬符箓,此非失控,而是演化。它不再仅是死者遗言,更成了可侵入活络的异力。我将掌心符按于眉心,朱砂痣一烫,识海清明。匿音符虽损,效仍在。此刻若有人以神识扫来,只当我是山野游魂,不足为虑。
抬眼,十里外山势陡起,云压如铁。
清虚门外,焦土蔓延,灵光如星轨流转,三垣锁灵阵已启。阵纹刻于地,嵌于岩,自山门两侧蜿蜒而出,如龙盘踞。阵眼三处,星轨交汇,隐有雷纹闪动,与我袖中雷泽砂遥相呼应。魔教众人列阵于黑云之下,刀未出鞘,却杀气冲霄。七十二杆血幡立于阵后,幡面无字,唯血痕纵横,似曾浸染百战之魂。
双方未动,然杀机已凝如实质。
我缓步前行,踏足断崖阴影。此处地势略高,可俯瞰山门前对峙之势。清虚门弟子三百,分列三阵,执剑者居前,持符者居后,阵法轮转有序,无一破绽。魔教则不同,七人立于阵首,皆披黑袍,腰悬骨刃,呼吸沉缓,却有一人刀尖微颤。
我凝视其手。
刀尖颤动非因惧,而是压抑。其指节泛白,脉搏却缓,分明是强行压制杀意。此非寻常战阵之徒,乃蓄势待发之刃。我调动识海中“九霄雷诀”残音,以心音模拟其频,悄然投向其方向。
刹那,那魔徒瞳孔骤缩,喉头滚动,似有千言欲出。
“……若得雷诀,必杀那叛徒……”
执念外溢,如雾升腾,被我残音勾出。我未动,只将此音捕于识海,剥离杂念,重放三次。音中“叛徒”二字沉如坠石,“试阵”却骤然上扬,似被刻意强调。此非随意之语,而是暗令。
我知其意。
魔教将遣人试阵。
三垣锁灵阵非死阵,有隙可寻。寻常强攻,必引星轨反噬,但若以特定路线破之,阵眼短暂松动,或可窥得内藏之物。而“试阵”者,必是死士,其执念越强,越能穿透阵法屏障。他们要的不是破阵,而是用一条命,试出雷诀所在。
我望向阵眼。
三处星轨交汇,唯天枢位雷纹最盛,与袖中雷泽砂共鸣不止。砂粒微颤,似有余音未散。我闭目,以残音追溯,竟听出一丝极淡执念:“……护法……不可违……”此音虚弱,几不可闻,却与某道旧音隐隐相合。我未深究,只将砂收入袖中。
夜风渐起,山门前忽有钟鸣三响。
清虚门内连响三声,非警非召,乃阵启之兆。三垣锁灵阵光轨骤然加速,星纹流转如漩,灵压暴涨。我掌心匿音符开始崩解,金血渗入纹路,灼痛自掌心蔓延至腕。符力不稳,识海微震,百万残音蠢蠢欲动。
我咬破舌尖,精血混入右臂金纹,以血为引,重绘匿音符。符成,将残音封入经脉,暂缓震荡。然金血入体,竟与残音相融,化作一线异流,直冲识海深处。我未阻,任其游走。
望向阵眼,天枢位雷纹闪动愈急,与右臂金纹共振。我知,雷诀残卷必藏于此。唯有破阵者,能触及阵核。而破阵之人,必死。
我袖中焦糖忽颤,“柒”字朝下,血线骤然偏转,不再指北,而是直指天枢位阵眼。
我未动。
断崖风冷,吹动残袍。魔教阵中,那刀尖微颤者忽向前半步,其余六人未阻,反退半尺。他解下腰间骨刃,单膝跪地,向身后七十二杆血幡叩首三下。起身时,面巾已除,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左眼失明,右眼赤红如血。
他执刃,缓步向前。
清虚门阵中,执符者双手掐诀,星轨光流加速,锁灵阵全面激活。灵压如山,压得地面裂开细纹。那魔徒每走一步,身上便多一道血痕,似被无形之刃切割。他不退,不避,直趋阵前。
试阵开始。
我闭目,识海中“试阵”二字音调上扬,与那魔徒脚步共振。其执念已显:“若不成,后继者踏我尸而入。”此念极强,几乎化形。我以残音为引,逆溯其控阵之理——三垣锁灵阵以执念为钥,破阵者执念越烈,阵眼越易松动。
然此阵亦有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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