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苦味了吧?”
计良辰阴冷的声在耳畔炸响。
“他往汤里加了药材。”
齐彯抬眼,对上一双幽怨森凉的黑眸。
那里面没有丝毫的笑意,像只冤死经年的老鬼。
“蒯安他在药里动手脚,害人性命,你还敢吃他的药吗?”
“还有,药庐里那个半死不活的。”
“他不许我喂蛊,一定是……他先拿了那人试药,怕我拆穿!”
“你以为他是在救你们吗?”
“不,假的,都是假的,假的呀!”
“他、他杀人,杀人呐!你不害怕吗?”
“良辰!”
冷眼看到现在,蒯遇安见他说话颠三倒四,越发不像话,终是忍不住喝止。
“你说是我害死的师父,可有证据?”
他深深凝望自己看着长大的师弟,痛心不已。
“证据?我就是证据呀,我亲眼看到,你在药斗旁鬼鬼祟祟……”
望着那双冷静的眸,计良辰想起从前,他是多么的信赖这人。
把他当作敬爱的兄长,从不设防,直到今春……
桃花雪后,他在雪里趴了半月,终于逮到尾漂亮的小雪貂。
浅黄的毫毛在日头底下一照,像极了细软的金丝,亮闪闪的晕着光。
他瞧来十分欢喜,兴冲冲捉回水石间。
走到药庐外,便亲眼看见父亲计浒的尸身俯卧檐下。
口鼻往外溢出许多暗色的血,从药庐拖行到廊檐外。
蒯遇安同他说,阿父是在试药时错用了生首乌,毒发身亡。
多荒谬啊!
一个熟知药理,精通毒术的人,怎么可能会弄错了药材?
说不通……哪里都说不通!
这诡异的论断,竟然是从他最信任的人口中说出的。
当时水石间拢共也才三人。
老匹夫缩在山里,原就是为了避祸,绝无可能自戕。
他是怨过父亲偏心,可从未动过弑父的念头。
那就剩下一个人了……
可是他明明是被偏爱的那个,为何要恩将仇报呢?
为何?
为何……
他想了很久,也想不出答案。
急怒之下,计良辰头痛欲裂,回头盯视齐彯双眼,声音激动得颤抖。
“是他作伪,拿未经炮制的生首乌伪装成制首乌,骗过我阿父。”
“一定是这样,就是这样……”
“是他!是他。”
蒯遇安按上计良辰的肩,冷静劝道:“师弟,你清醒点!”
“药斗里的药材日日都要检视,发现虫蛀、霉变,须及时清理替换,是师父一早立下的规矩。
“你怎能因为一点疑心,就要颠倒黑白,构陷于我?
“师父不在了,身为师兄,我会代他照顾好你的。”
话音未落,便听一声闷哼,计良辰被他敲在颈后,晕厥过去。
“良辰被毒蛛咬伤,余毒未清,头脑不大清醒,总乱说些胡话,叫你受惊了。”
“不妨事,不妨事。”齐彯咽下仔细咀嚼过的米粒,木着脸摇头。
蒯遇安托住计良辰,匆忙道:“我先送师弟回屋休息,你有两日未进食,慢些吃,药快煎好了,稍后我一道端来。”
说话间,他已将人搭上了背。
“好,有劳遇安兄。”
目送二人出了门,齐彯总算长舒一口气。
垂头盯着碗中残羹,莫名犹豫起来。
看模样,计良辰尚且不及弱冠,心性未稳。
禁受不住丧父之痛,言行疯癫也在情理之中。
略受一点刺激,他便处处针对师兄蒯遇安。
他的话……
信不得,信不得。
齐彯摇摇头,拈起调羹,搅了搅淀在汤底的食物。
心道:这对师兄弟反目成仇,着实骇人!
不。
应该说,是计良辰单方面的反目。
他执意指认,是蒯遇安害死了他的父亲,可又拿不出证据。
犹记从前,宗老听得江湖传闻,计浒像是死于仇家报复。
适才计良辰也说,计浒躲进稽洛山是为了避祸。
为何计良辰不怀疑有人潜入药庐刺杀,而将矛头指向了蒯遇安?
齐彯略想得深了些,便觉脑筋生疼。
转念想道,他不知此事的前因后果,就算想破脑袋也捋不出头绪,无奈丢开手。
倒是蒯遇安。
他若存心要害自己与冯骆明性命,何需大费周折将人带回水石间救治。
这般想来,齐彯对手里的羹汤便没了顾忌,舀起一大口送进嘴中细嚼。
只盼早些养回力气,亲眼去药庐看看冯骆明。
二三日过去,也不知邱溯明如何了。
心里闷闷的便就容易胡思乱想。
那俩师兄弟真要斗起来,什么毒啊药的,还不是信手拈来。
若真合了那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与冯骆明就要做那被殃及的“池鱼”了。
当即料定,此间亦非久留之地。
咀嚼时,齐彯忽动了下鼻子。
继而使劲地嗅闻,揪住汤羹气味里那抹不算浓烈的异香。
是了,梦里的梅香便是间杂这样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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