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府的分祠,选址在城东栖霞山下,面朝贯穿府城的玉带河,风水格局堪称上佳。栖霞山虽非名山大川,却也林木葱茏,灵气萦绕,与玉带河的蜿蜒水汽相映成趣,形成天然的聚气之地。府城作为方圆百里的繁华枢纽,商铺林立,人声鼎沸,远非清平县城的质朴可比,分祠的规制也因此更为宏大。
这座分祠由官府牵头督造,本地富商争相捐资,历时半年方才落成。朱红大门巍峨耸立,门楣上“清辉元君祠”五个鎏金大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透着庄严肃穆。院内殿宇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彩绘多以云纹、月华为主,既显仙家气派,又不失温婉雅致。两侧回廊曲折,连接着偏殿、寮房与后院,墙角遍植翠竹,随风摇曳,更添几分清幽。建成之日,府城百姓争相前来观瞻,一时间万人空巷,惊叹之声不绝于耳。开光典礼这天,场面极其盛大壮观,可以说是史无前例!河间知府率领着通判、推官以及其他众多官员亲自前来参加这个重要仪式。不仅如此,当地的士绅和大家族也全部到齐,他们身着华丽服饰,光彩照人地站在大殿两旁,神情肃穆而又庄重。与此同时,那些普通老百姓则像潮水一般涌向祠堂前面的广场,把这里围得严严实实,甚至有人爬到了屋顶或者树枝上去观看,就是为了能够亲眼见到清辉元君神像的真实模样,并期望能沾上一些仙家的灵气和福气。就在这时,杨欢的神念穿越了数千里的距离,借助刚刚塑造完成的鎏金神像顺利降世。突然间,原本已经干涸许久的那口古井开始源源不断地冒出清澈凛冽的泉水来,这股泉水甘甜醇厚,口感清爽宜人,让人喝下去后感觉心旷神怡、精神焕发;更为神奇的是,还有好几个长期被病痛折磨的老人家,在对着神像虔诚叩拜以后,竟然立刻觉得自己身上多年的顽疾一下子就消失无踪了,整个人变得轻松自在起来。
这般实打实的神迹,让满城百姓为之震惊,原本还带着几分疑虑的人群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纷纷跪拜在地,口中高呼“清辉元君庇佑”。信仰的种子,就这样在这座底蕴深厚的古城里,深深扎下了根。
总庙祝凌云子,乃是杨欢座下首屈一指之得意门生。其修行造诣已然臻至筑基中期境界,不仅如此,她的心性更是沉稳如渊,处世之道亦是干练果决。自从率领着四位精挑细选而出的弟子进驻分祠以来,祝凌云子便整日忙碌不堪,甚至连双脚都无暇着地歇息片刻。
每天清晨时分,当第一缕晨曦尚未破晓之际,祝凌云子就会起身前往庭院之中,亲自引领众弟子一同清扫落叶、拂去尘埃,并点燃香火,虔诚诵读经文。待到白昼降临之后,她又需马不停蹄地投入到繁忙的事务当中:一方面,要热情款待源源不断前来参拜上香的香客们,耐心倾听他们的心声并给予恰当而准确的答复与指导;另一方面,则还需全盘谋划并妥善部署诸如义诊和施舍稀粥之类的善举活动。
在整个过程当中,祝凌云子始终坚定不移地谨遵杨欢所下达的各项指令要求,为人处世皆保持着谦逊低调且内敛含蓄之风,从不刻意宣扬自己或追求声名显赫。相反,她一直默默地把工作重心全部集中于造福广大民众这一根本目标之上——无论是在义诊期间全力以赴地为每一个前来求医问诊的老百姓仔细诊断病情并施以良方妙药也好,还是在向众人宣讲解说行善积德之事时以诚挚感人之言辞劝导大家从善如流也罢,抑或是面对左邻右舍之间发生争执冲突找上门来寻求帮助之时能够秉持公正无私之原则居中调停从而成功化解双方矛盾分歧等等方面,无一不是如此。
久而久之,分祠赢得了不少底层百姓的衷心好感,每日前来上香祈福的人络绎不绝,香火日渐鼎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信徒们虔诚的愿力。
然而,表面的祥和之下,早已暗流涌动。河间府并非信仰的真空地带,数百年间,这里的信仰格局早已固化。城西的城隍庙,始建于前朝,香火鼎盛了数百年,虽近百年来因神只回应渐少,信徒有所流失,显得有些冷清,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庙产丰厚,底蕴犹在。更重要的是,城隍庙的庙祝一直由本地颇有势力的冯氏家族把持,冯氏一族枝繁叶茂,族人遍布官府、商界,早已将城隍庙的香火利益视为囊中之物。
城南的碧波潭,则供奉着一位“碧波水神”,据说颇为灵验,尤其擅长庇佑水路平安。因此,与玉带河航运息息相关的船帮、商户们对其信奉有加,每逢初一十五,潭边总是香火不断,水神庙的庙祝也借着这层关系,在水路商帮中拥有不小的话语权。除此之外,河间府境内还有几个扎根本地的修真小家族,这些家族修为不高,势力有限,以往靠着为城隍或水神提供符箓、法器,从中分润香火利益,维持着自身的影响力。
清辉元君分祠的强势入驻,如同一条鲶鱼,骤然搅动了河间府固有的利益格局。原本相安无事的各方势力,看着分祠日渐旺盛的香火和百姓们日益浓厚的信仰,心中的不满与忌惮与日俱增,暗中的动作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一夜,月隐星稀,浓重的夜色如同墨汁般泼洒开来,将整个河间府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分祠后院的寮房里,一盏青灯摇曳,映照着凌云子清隽的脸庞。她正坐在案前,翻阅着手中的账册,核算着明日施粥所需的米粮、柴火用度。账册上的数字密密麻麻,每一笔支出都关乎着贫苦百姓的生计,凌云子看得格外仔细,时不时拿起毛笔,在旁边批注几笔。
忽然,她眉头微微一皱,手中的毛笔顿在半空。一阵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哭泣声,顺着微凉的夜风飘了进来。那声音纤细凄切,带着难以言喻的悲苦,断断续续,似乎是个年轻女子的嗓音。
凌云子心生警惕。分祠新建,规矩森严,后院更是弟子们的清修重地,寻常香客不得入内,更不用说在夜半时分出现女子的哭声。她放下手中的账本,起身披上一件素色道袍,随手拿起案边的拂尘,指尖暗自凝聚灵力,悄无声息地循着那若有若无的哭泣声,缓缓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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