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柱皱了皱眉。还得去摸尸?虽然膈应,但没办法。
他看了一眼吓得够呛的父母和弟弟,对李狗剩道:“拿上柴刀,跟我再去一趟废窑。”
“啊?还…还去?” 狗剩脸都白了,显然对那个地方充满了恐惧。
“不去,明天咱们就可能饿死。” 李根柱言简意赅,语气不容反驳。他必须尽快拿到钱,然后想办法搞点吃的。
李老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李根柱则拿起锈镰刀,带着极不情愿但又不敢违抗的狗剩,再次悄无声息地溜出家门,融入冰冷的夜色中。
重返废窑的过程不再赘述,自然是又是一番心理煎熬。在一片狼藉和血腥味中,李根柱强忍着不适,在陈二爷和另一名差役冰冷的尸体上摸索了半天,终于从陈二爷贴身的衣袋里,找到了一个稍微鼓囊些的钱袋。
入手沉甸甸的。
来不及细看,两人立刻返回。
回到屋里,在家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李根柱将搜刮来的所有钱财都倒在板铺的枯草上。
借着从破窗漏进来的一点微弱星光,众人勉强能看清:铜钱大概有百十来枚,用麻绳串着,但品相不一,磨损严重。碎银子有三小块,加起来估摸能有一两多。还有几块更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银屑子。
这就是两个官府差役身上的全部现金了。说多不多,说少…对于眼下快要饿死的李家人来说,简直是救命稻草!
“快…快去王老六家!” 妇人首先激动起来,压着声音催促,“他家伙房夜里有时还偷偷做点饼子麸皮粥卖!去晚了就没了!”
王老六是村里极少数的“富户”,其实也就是比别人多几亩薄田,有个饿不死的儿子在县里杂货铺当学徒,偶尔能弄点额外的吃食回来,夜里偷偷卖给实在揭不开锅的村民,价格自然比白天集市上贵不少。
李老栓还有些犹豫:“这…这深更半夜的去买粮…会不会太扎眼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 李根柱果断道,“爹,你去。小心点,别让人看见。就买最顶饿的,麸皮、豆饼都行!剩下的钱藏好。”
他现在是家里唯一的主心骨,李老栓虽然觉得冒险,但还是咬咬牙,揣上一小串铜钱和一小块碎银子,紧了紧衣襟,如同做贼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门。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屋里没人说话,只能听到紧张的呼吸声和肚子因为期待食物而发出的、此起彼伏的咕噜声。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终于传来极其轻微的响动。李老栓如同幽灵般闪了进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鼓囊囊的、散发着食物气息的粗布包裹。
所有人的眼睛瞬间都亮了!
包裹打开,里面是几块黑乎乎、看起来能砸死人的杂粮豆饼,还有小半袋掺杂着大量麸皮和草壳的粗粝面粉,甚至还有一小块用干荷叶包着的、不知道什么肉腌制的肉干!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丰盛!
妇人几乎是扑过去,手忙脚乱地生起那口破灶台里仅剩的一点柴火,用瓦罐烧水,将麸皮面粉搅合进去,又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小块肉干剁碎扔进去,熬煮成一锅热气腾腾、虽然依旧粗糙但香气扑鼻的糊糊。
没有碗筷,大家就围着瓦罐,用破陶片、甚至直接用手,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那味道,对于前世吃惯精细食物的李思来说,简直难以下咽,拉嗓子,还有股怪味。但对于这具饿疯了的身体,对于李老栓、妇人、狗剩来说,这无疑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屋子里第一次响起了吞咽食物的声音,暂时驱散了死亡和恐惧的阴影。
李根柱也强迫自己吃了不少。他需要恢复体力。
吃着这顿来之不易、堪称“奢侈”的晚饭,李根柱的脑子却没有停止运转。
钱,花出去一部分了。食物,暂时缓解了饥饿。
但然后呢?
杀了两个官差,这事绝对瞒不住太久。官府迟早会查过来。左邻右舍不是瞎子聋子,白天那么大动静,他们肯定听到了,只是明哲保身没出来而已。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去告密? 就算没人告密,这点粮食能吃几天?吃完了又怎么办?地里的苗还没长出来,而且就算长出来,能不能熬到收获季还是个问题。
一个个问题,如同沉重的枷锁,再次套了上来。
这顿“饱饭”带来的短暂温暖和满足,迅速被更深重、更庞大的愁云所笼罩。
他看了一眼还在小心翼翼舔着陶片上残渣的家人。
未来的路,漆黑一片,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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