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气像是浸了冰水的布巾,紧紧贴在人的皮肤上。书瑶一夜未眠,眼圈泛着青黑。她小心地将母亲的银镯子包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位置。那镯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姐,你真要当掉娘的镯子?文清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站在她身后轻声问道。小姑娘眼里噙着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书瑶没有回头,继续整理着绣品:不然呢?看着娘就这么......她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
窗外传来劈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带着股狠劲。林武天没亮就起来了,仿佛要把所有的焦虑和无力都发泄在那堆柴火上。
我去熬药。文清抹了把眼睛,转身走向灶台。她知道姐姐心里比谁都难受。那对镯子是母亲最后一点念想,是林家曾经体面过的证明。
书瑶终于收拾好绣品,那幅喜被上的凤凰已经完工,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她的手艺确实极好,每一针每一线都恰到好处,凤凰的眼睛更是绣得活灵活现。
我去了。书瑶抱起绣品,朝门外走去。
等等。林武放下斧头,快步走过来,我陪你去。
书瑶摇摇头:你在家照看娘和文清。我一个人快去快回。
林武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姐姐坚定的眼神,只得点了点头。他站在门口,目送书瑶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拐角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寥寥,几家店铺刚刚卸下门板。书瑶先去了王掌柜的绣庄,将完工的喜被交了上去。
哟,书瑶姑娘这手艺是越发精湛了。王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手指捻着喜被上的绣样,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随即又露出为难的表情,只是这工钱......
书瑶的心一沉:王掌柜,咱们说好二两银子的。
是这么说没错。王掌柜叹了口气,可最近生意难做啊。知府家那边又压价,你看这一两银子,就当是......
书瑶猛地抬头,眼中像是燃着两簇火苗:王掌柜,我娘等着这钱救命。您要是不给够二两,我现在就把绣品拆了,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王掌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强硬吓了一跳,随即讪笑道:你这孩子,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二两就二两,以后有好活还找你。
书瑶接过那二两碎银子,沉甸甸的,却让她心里更沉。这点钱,连一剂药都买不起。
从绣庄出来,她径直走向当铺。当铺的门槛很高,里面昏暗阴森,高高的柜台后面坐着个戴眼镜的老朝奉。
死当还是活当?老朝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书瑶咬着嘴唇:活当。她将镯子递上去,三个月后我来赎。
老朝奉拿起镯子仔细端详,又用指甲轻轻刮了刮:成色一般,做工也普通。最多一两银子。
书瑶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这是纯银的,至少值三两。
二两,不能再多了。老朝奉眯着眼睛,不当就算了。
书瑶想起母亲咳嗽时痛苦的神情,终于点了点头。当她拿着那张薄薄的当票和三两银子走出当铺时,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三两银子,刚好够买一剂药。可十剂药要三十两,剩下的二十七两要从哪里来?
她先去药铺抓了药,看着掌柜将那些名贵的药材一样样包好,心里五味杂陈。这些药能救母亲的命,却也可能把这个家彻底拖垮。
回到家时,已是正午。文清正在院子里晒衣服,看见书瑶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姐,怎么样?
书瑶勉强笑了笑,将药包递给她:先去给娘煎药。
林武从屋里出来,看到书瑶手中的当票,脸色顿时变了:你真把娘的镯子当了?
不然呢?书瑶疲惫地靠在门框上,药铺的掌柜说,这药越早吃效果越好。
林武一拳砸在墙上,震得土坯簌簌落下:我去码头找活干,听说搬货一天能挣三十文。
三十文?书瑶苦笑,就算你一天不休,一个月也挣不到一两银子。
屋里传来文清煎药的声音,药香渐渐弥漫开来,带着苦涩的气息。林周氏闻见药味,又开始咳嗽,一声接一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三兄妹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探头进来:林家小子,听说你想挣钱?
林武警惕地站直身子:李叔,你有门路?
被称作李叔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城南有个擂台,打赢一场至少一两银子。就看你敢不敢去。
书瑶立刻反对:不行!打擂台太危险了,听说上次还死了人。
林武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怎么报名?
武哥!书瑶急得拉住他的胳膊,娘要是知道你去打擂台,病情肯定会加重的。
林武看着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姐,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娘死。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试试。
李叔在一旁添油加醋:放心吧,林家小子这身板,一般人打不过他。再说了,又不是非要拼命,认输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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