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配合地调出星象记录:“还需要比对月相数据。样本采集那天是下弦月,光暗平衡点可能影响读数。”
他们就这样“表演”了一小时。期间有路过的同学好奇地看一眼,有老师赞许地点头,图书管理员甚至过来提醒他们小声点——完美的“沉浸于研究的好学生”形象。
但当暮夜伸手去拿烁星手边的参考书时,他们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一起。
很轻的接触,几乎瞬间就分开了。但暮夜感到一阵细微的魔法火花——不是光与暗的排斥,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像共鸣一样的东西。烁星显然也感觉到了,因为他停顿了半秒,才继续讲他的能量衰减公式。
那一刻,暮夜突然意识到:这场表演中最真实的,其实是他们之间这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他不用看就能知道烁星下一句要说什么,知道对方思考时习惯转笔,兴奋时会不自觉地用脚尖点地,困惑时会缓慢眨眼。
这些细节太细微,太日常,根本演不出来。
“暮夜?”烁星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这个参数你怎么看?”
暮夜看向投影中的数据,几乎本能地回答:“需要引入环境魔力背景值做修正。幻境森林边缘的光暗比例大约是7:3,但古树所在点的比例接近——”
“——接近完美的1:1。”烁星接上,眼睛发亮,“你注意到了?我也发现了!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那里会同时孕育光菇和暗影苔藓……”
他们又陷入了真正的讨论,忘记了表演,忘记了周围可能的目光。直到图书馆的闭馆钟声响起,才惊觉已经过去了三小时。
收拾东西时,烁星突然笑了。
“怎么了?”暮夜问。
“没什么。”烁星把羊皮纸卷好,但笑容没散,“就是觉得……我们这样挺好的。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们在做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
走出图书馆时,夜空已布满星辰。萌学园的走廊里点起了魔法壁灯,光影在石墙上摇曳。
“明天是周末。”烁星说,“没有课,没有禁闭。我们……”
“去继续研究?”暮夜猜道。
“不。”烁星摇头,露出一个有点狡黠的笑,“我听说厨房明天要做蜂蜜闪电泡芙。我们去偷——不,是‘协助品尝’第一批出炉的,赶在它们被抢光之前。”
这太“烁星”了。在经历了秘密调查、公开表演、魔法谜团之后,他脑子里最重要的居然是泡芙。
暮夜忍不住也笑了:“好。”
“然后下午,我们可以去天文塔继续分析数据。”烁星接着说,“我有个新想法,关于古树的能量波动可能和某些古老星象周期有关,需要你的星图帮忙验证。”
“当然。”
他们在宿舍分岔路口停下。今晚的巡逻老师还没到,走廊里很安静。
“对了,”暮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给你的。”
烁星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几颗他之前给的提神糖,但被仔细地重新包裹过,每颗都加了微弱的保鲜咒。
“我调整了配方。”暮夜说,“降低了清醒花的比例,加了点安神的月光草。这样既能提神,又不会让你半夜精神得睡不着。”
烁星盯着那几颗糖看了好几秒,然后抬头,笑容在魔法灯光下显得特别明亮:“你这是把我当实验对象了?”
“只是优化。”
“好吧,优化师先生。”烁星小心地收好布包,“明天见。记得,六点,厨房后门——去晚了泡芙就被艾瑞克会长他们拿光了,那群人起得比巡逻队还早。”
“记得了。”
暮夜走向西塔,走了几步回头,看见烁星还站在路口,朝他挥了挥手才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暮夜没有立刻休息。他走到窗边,看着萌学园的夜景。远处,教师塔还有几扇窗亮着灯,其中一扇的轮廓很像维多利亚老师的办公室。
他想起白天烁星说的话:“我们只需要做我们自己。”
可如果“自己”是什么他还不完全了解的东西呢?如果那些莫名的魔法共鸣、对净化咒的天赋、暗紫色的梦境,都是某个更大真相的碎片呢?
桌上有东西在发光。暮夜走过去,发现是那个古树树皮样本——被他遗忘在桌上,此刻在黑暗中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脉动的暗紫色荧光。
这一次,光芒没有立刻熄灭。它持续了几分钟,像一颗遥远星辰的呼吸,缓慢地明灭。
暮夜伸手触碰它。指尖传来温暖的波动,不是冰冷的暗影,而是一种……像土壤深处那种深沉而安稳的黑暗,与古树上明亮的光彼此交织的平衡感。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大概七八岁,他和烁星在学园花园里玩,下雨了,他们躲进一个废弃的温室。烁星有点怕黑——那时候他还怕——暮夜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冒出了一小团光芒,照亮了周围。
那不是他学过的光系魔法。他那时甚至还没开始正式学习攻击或照明咒语。但那团光出现了,温暖而稳定,驱散了黑暗,也让烁星停止了颤抖。
“你怎么做到的?”小烁星睁大眼睛问。
“不知道。”小暮夜诚实地说,“就是想让你别害怕,然后光就出现了。”
后来他们都没再提这件事。暮夜以为是巧合,是某种未激发的天赋在压力下的偶然显现。
但现在,看着眼前这枚与古树共鸣的树皮,他想:也许那不是偶然。
也许有些东西,一直在他体内,安静地生长,等待着被理解的时刻。
窗外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暮夜收起树皮样本,熄了灯。
黑暗中,他想起烁星的笑容,想起指尖相触时那细微的魔法火花,想起那句“我们这样挺好的”。
不管真相是什么,不管那些碎片最终会拼成怎样的图案——至少此刻,在谜题完全解开之前,他们有蜂蜜泡芙的约定,有未完成的研究,有一个明天清晨六点的会面。
这就够了。
暮夜闭上眼睛,决定今晚不做那些关于陌生咒语的梦。他要梦见更简单的东西:比如泡芙的甜香,比如图书馆午后洒在羊皮纸上的阳光,比如某人说“我们是一边的”时,眼睛里不容置疑的光。
而在他沉入睡眠的同时,口袋里的树皮样本最后一次脉动,暗紫色的荧光终于完全熄灭,仿佛也进入了安眠。
夜还很长。但清晨总会到来,带着泡芙、研究和那个永远会准时出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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