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根巢的过程,像是一场漫长而沉默的跋涉,穿行于噩梦的残骸之间。
身后那曾经搏动、吞噬生机的巨大碗状盆地,此刻被一种死寂的喧嚣所取代。灰败巨树崩塌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偶尔还能听到深处传来根须断裂、岩层错动的沉闷轰鸣,如同巨兽垂死的喘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杂着植物腐败、能量湮灭后产生的奇异焦糊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整个世界卸下重负后的“空无”感。
曾经无处不在的活林衍体,如今已化为满地粘稠、正在快速蒸发消散的墨绿色污渍,再无半点声息。那些扭曲融合的树木,失去了核心意志的支撑,如同被抽去了骨架的软体动物,以各种怪异的姿态瘫软、断裂,露出内部早已异化、此刻正迅速灰败腐朽的组织。
玛法里奥那企图笼罩整个雨林的疯狂意志,已然烟消云散。
林笺被阿古半搀扶着,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强行引导并释放那古老的契约之力,几乎榨干了她所有的精神与体力,灵魂仿佛被撕裂后又勉强缝合,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空虚。她右眼中曾炽烈燃烧的翠绿火焰已然熄灭,但瞳孔深处,却沉淀下了一丝挥之不去的、如同古老年轮般的印记,那是与生命本源短暂融合后留下的刻痕。
雷昊走在另一侧,沉默得可怕。他身上的伤口只是被阿古用应急喷雾粗略处理过,血迹斑斑,但他似乎毫无所觉。那双总是燃烧着战意或暴躁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沉沉的暮色,不时地,他会飞快地瞥一眼身旁昏迷不醒、被阿古用临时制作的简易担架固定在后背上的……老铁颚那干枯的遗体,然后又迅速移开目光,下颌绷紧,拳头死死攥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老猎人的牺牲,像一块灼热的炭,烙在每个人的心上。
阿古是三人中表面看起来最“完整”的,但机械躯壳上遍布的伤痕、不时闪烁的故障警告灯,以及为了节省能量而降至最低功率运行的系统嗡鸣,都昭示着他同样接近极限。他的机械义眼冷静地扫描着前路,避开那些因结构不稳而随时可能坍塌的区域,同时持续监测着林笺和雷昊的生命体征。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最精准高效的行动,履行着带领团队撤离的职责。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或者说,沿着被之前战斗和活林扩张所改变的、依稀可辨的路径,向外跋涉。
周围的景象,正以一种缓慢而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那些被活林之力侵染、呈现出不自然墨绿色的植被,正在逐渐褪去那层令人不安的色彩,恢复或深或浅的原本绿意。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败气息也在消散,重新被雨林固有的、潮湿而清新的草木泥土气息所取代。
甚至,在一些被翠绿光束余波扫过、或被老铁颚最终献祭所净化的区域,已经有细嫩的、充满生机的绿芽,顽强地从看似死寂的土壤中钻出,迎着从逐渐稀疏的树冠缝隙中透下的、久违的阳光。
毁灭的余烬中,新生的力量正在悄然萌动。
但这复苏的景象,并未能驱散团队中弥漫的沉重。
中途休息时,雷昊靠着一棵正在恢复生机的古树坐下,目光空洞地望着地面。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那老家伙…最后…说了什么?”
林笺正小口抿着阿古递来的能量液,闻言动作一顿,眼前仿佛又浮现出老铁颚倒下时那欣慰而释然的眼神。她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他说…‘交给你了,丫头’。”
雷昊身体微微一震,没有再问,只是将脸深深埋进了臂弯里,肩膀几不可查地耸动了一下。
阿古将一块高能电池插入自己躯干的接口进行紧急充能,同时平静地陈述:“老铁颚的牺牲,确保了契约印记的激活概率提升了百分之四十七点三。他的生命能量转化效率与目标区域的契合度,超出数据库原有模型上限。他的选择,是当前局面下的最优解。”
他的话语冰冷而理性,不带丝毫情感,却像是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了涟漪。
雷昊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瞪着阿古:“最优解?!那是一条命!是老铁颚的命!”
“是的。”阿古的义眼红光平稳,“正因如此,其价值才得以最大化。生存与延续,往往需要支付代价。理解并接受这一点,是生存逻辑的一部分。”
“你他妈……”雷昊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想怒骂,但看着阿古那毫无波动的金属面孔,以及他背后安静躺着的老猎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了上来,最终只是颓然地重新低下头,拳头狠狠砸在身旁的树根上,留下一个带血的印痕。
林笺看着这一幕,心中酸楚。她明白阿古只是在陈述事实,也明白雷昊的愤怒与悲伤无处宣泄。她更明白,老铁颚将那沉重的希望寄托于她,并非仅仅因为她是契约的执行者,更因为她是团队中,最能理解那“平衡”真意的人。
短暂的休息后,队伍再次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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