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梁笙,叩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凉笙压下心中的激荡,深深叩首。今夜,总算有惊无险,且收获远超预期!有了这道护身符和直属皇帝的便利,她行事将方便许多,寻找箐箐和调查月家旧案,也多了一重保障。至于那三个官职……不过是名头和方便行事的工具罢了。
“平身。”天启帝声音缓和了些,“望卿不负朕望,为东辰文华医道,再添华彩!”
“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凉笙起身,垂手恭立。
尘埃落定。宫宴在一种心思各异的氛围中正式结束。百官依序退场。凉笙感受到无数道复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羡慕的、嫉妒的、敬畏的、还有如云镶珩那般冰冷刺骨的。她目不斜视,随着人流,平静地走出了这金碧辉煌却又令人窒息的麟德殿。夜风带着深秋的凉意拂面而来,让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却比麟德殿更显寂静深沉。龙涎香的气息袅袅弥漫。
天启帝赵光彦已褪去了冕旒龙袍,只着一身明黄常服,坐在宽大的御案后。赵君无则随意地坐在下首的锦凳上,依旧是那副没骨头似的懒散坐姿,只是脸上惯常的戏谑淡去了几分。
“你要的结果,朕给你了。”天启帝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声音听不出喜怒,“封赏够厚,直属朕管,够护着她了。你要的这步棋,算是落定了。”他抬眼,目光锐利地看向赵君无,“朕要的东西,你还未给朕。”
赵君无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惯常的、带着点无赖的笑容:“父皇莫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那‘天授’的本事,儿臣也摸不透规律。等她真做出来了,儿臣保证,第一时间、原封不动地给您老人家奉上,如何?”他故意把“天授”二字咬得清晰。
天启帝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眼神幽深:“她真说是‘天授’?”
“千真万确。”赵君无摊手,一脸坦诚,“她自己也是这么跟儿臣解释的。梦里得仙人传授,醒来便记得那些诗词曲谱、奇思妙想。若非如此,一个人怎可能精通这么多截然不同的领域,还样样登峰造极?儿臣也觉得匪夷所思,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不信。”他顿了顿,抛出一个更大的诱饵,“她还说了,只要父皇支持,她可以为皇家……垄断市场。那些新奇的点子、赚钱的门路,取之不尽。”
“垄断市场……”天启帝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精光闪烁。作为帝王,他太明白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源源不断的、庞大的财富!充盈国库,掌控经济命脉,甚至……钳制某些不听话的势力。“看来……”他缓缓靠向椅背,脸上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近乎慈祥的笑容,“老天爷,也在帮咱们赵家稳固江山啊!”
“那是自然的。”赵君无立刻顺杆爬,笑得一脸灿烂,“父皇乃真龙天子,洪福齐天!这‘天授奇才’降世辅佐,正是天命所归的明证!”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一个笑容“慈祥”,一个笑容“恭顺”,御书房内一时充满了“父慈子孝”的温情氛围。只是这温情之下,藏着多少试探、算计与心照不宣,唯有他们自己知晓。
又虚与委蛇地互捧了几句,赵君无才告退出来。走出御书房,夜风一吹,他脸上那虚伪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老头子那点心思,他岂会不知?不过是借梁笙这枚棋子,既想榨取她的价值,又想试探他这儿子的底线罢了。
他没有立刻出宫,而是绕道去了一趟皇后的凤仪宫,例行公事般地请了个安,这才真正离宫。
夜色已深。街道空旷寂寥,只有马蹄声在青石板上敲打出单调的回响。赵君无没有骑马,屏退了随从,独自一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梁府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能看清床榻上隆起的轮廓。凉笙侧身向内躺着,呼吸均匀,显然已沉沉睡去。白日宫宴的惊心动魄、强撑的镇定、以及那呕血昏迷后尚未完全恢复的虚弱,让她睡得格外深沉。
赵君无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投下一片模糊的阴影。他没有点灯,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床榻上熟睡的人。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暗中,缓缓探向凉笙露在锦被外、散落在枕畔的几缕乌发。指尖在距离那柔软发丝仅有一寸之遥时,骤然停住。
月光透过窗纱,勾勒出她沉睡的侧脸轮廓,苍白,疲惫,却依旧带着一种倔强的脆弱。白日里的光华万丈褪去,此刻的她,更像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赵君无的心头没来由地一阵烦乱。
为什么会心烦?
是因为云镶珩那赤裸裸的威胁和觊觎?
是因为老头子那深沉难测的算计和利用?
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本身?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片深沉的夜色。他不再停留,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转身,翻出窗外,反手将窗栓轻轻合拢。身影融入浓重的黑暗,几个起落,便彻底消失在梁府高高的院墙之外,仿佛从未出现过。
翌日,梁府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昨日宫宴的震撼余波未消,梁笙(凉笙)身兼三职、圣眷正隆的消息已传遍京城。前来恭贺的官员、慕名拜访的文士、甚至想攀附结交的商贾络绎不绝,各式拜帖和礼物堆积如山。
凉笙端坐在花厅主位,只觉得头皮发麻。她习惯了清静,也习惯了用医术或冷漠应对世人,这种虚与委蛇、门庭若市的官场面子活,实在让她无所适从。每一个笑脸背后都藏着心思,每一句恭维都带着试探,应付起来比钻研一部艰涩的医典还要耗费心神。
眼看又一位满面堆笑的员外郎进来,凉笙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她趁着间隙,低声对侍立一旁的千梦诀道:“阿梦,替我送信给二皇子府,就说……我这里快被口水淹死了,问他能不能把他的管家‘借’我用几天?实在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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