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寒意尚在瓯江水面凝结着薄冰,一股比朔风更刺骨的肃杀之气,已随着楚国楼船高耸的桅杆和猎猎旌旗,沉沉地压向东瓯。去岁楚使昭昌带着“东瓯贫弱、不足为虑”的结论悻悻北归,显然未能完全打消郢都的疑窦。或许,东瓯这枚楔入越地、日渐稳固的钉子,本身就已成了楚国必须拔除的眼中钉。
开春化冻,猗顿布在江北的暗线便如同被惊动的蚁群,消息接连不断:楚军水师在椒邑(今台州椒江)一带频繁调动,舟船云集,粮秣转运昼夜不息,南下之意已如箭在弦。预感很快化为冰冷的现实。先是几艘楚军哨探的快艇像水鬼般在江口出没,继而,三艘如同移动城堡般的楚国楼船,在十余艘艨艟战艇的簇拥下,赫然出现在瓯江入海口。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黑色巨鲨,开始逆流而上,在东瓯水域的边缘巡弋游荡。
这些楼船高达数丈,分设数层,船体关键部位包裹着浸过泥浆的皮革以防火攻,甲板上旌旗密布,持戈肃立的甲士盔甲在初春的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寒光。它们庞大的身躯在江面上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行驶时带起的波浪,拍打着东瓯的江岸,也拍打着每一个观望者的心。楚船并不急于进攻,而是沿着江岸缓速航行,船上时有身着特定服饰的士卒向江中抛下测深铅锤,更有文吏模样的人伏在案前,对照着眼前景物,在羊皮纸上细细勾画岸线地形。其测量水文、侦察岸防的意图,毫不掩饰。偶尔,它们会故意逼近东瓯水师划定的那道无形的警戒线,船首那狰狞的青铜撞角在日光下闪烁着挑衅的幽光。
“主公,楚舰‘余皇’号今日又向上游推进了五里,其哨艇已数次与我前沿哨船擦舷而过,楚卒言语傲慢,辱及主上!”舟侨一身未尽的水汽,脸色铁青地从江防前线赶回治所禀报,拳头攥得发白。他麾下的东瓯水师,经过一年多的呕心沥血,虽已扩充至大小战船六十余艘,其中不乏仿制改进的艨艟斗舰,但与楚国那历经百年经营、庞大如山的楼船舰队相比,无论是在数量、体量、防护还是远程火力上,都犹如幼狼面对巨熊,处于绝对的下风。
欧阳远登上了北城墙新筑的角楼。公输慎设计的“望楼”高出城墙一截,站在其上,借助特制的“千里镜”(打磨过的水晶片筒),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江面上那几片刺破水天线的楚军巨帆。他面色沉静如水,但紧握栏杆、指节微微发白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江风掠过,带来对岸隐约的号角声和江水特有的腥气。
“猗顿,江北楚军主力可有异动?”他头也不回地问。
“回主公,项橐所部精锐步卒主力仍在会稽、姑蔑一带操演阵型,暂未侦得大规模南移的迹象。观此番前来之水师阵容与行事,项橐用兵谨慎,似以威慑和试探我虚实为主。”猗顿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
“试探?”欧阳远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那便让他们探个明白!舟侨!”
“末将在!”舟侨踏步上前,甲叶铿锵。
“着你率水师所有可战之船,前出至预设警戒线,分作三队,梯次配置,严密监视楚舰一举一动。彼若按兵不动,我亦静观其变;彼若敢越界半步,无需再请令,立予迎头痛击!切记,扬我之长,避敌之锋,利用船小灵活、熟悉每一处暗礁浅滩的优势,与其周旋缠斗,绝不可与之正面冲撞、硬碰硬!另,将我们备好的那些‘水底荆棘’,趁着夜色,布设于关键航道及易受攻击的江湾处。”
“末将领命!”舟侨眼中厉芒一闪,躬身退下,大步流星而去。
命令迅速化作行动。接下来的日子里,瓯江之上,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东瓯的艨艟快艇如同矫健的鱼鹰,凭借着对水情的了如指掌,在沙洲、暗礁星罗棋布的江面上穿梭自如,不断阻挠、干扰楚军楼船的测量作业和前进企图。楚军楼船上的将领显然被这种“苍蝇”般的骚扰激怒了。一日,一艘名为“飞云”的楚军先锋艨艟,仗着船速和一股悍勇,试图强行突破东瓯水师的拦截,直扑向南岸一处可能适合登陆的江湾。
那日江风略急,浪头稍高。“飞云”艨艟如同离弦之箭,脱离楼船主力掩护,直插东瓯防线。东瓯水师立刻派出三艘快艇上前拦截,江面上顿时箭矢横飞,双方士卒的斥骂声、弓弦震响、船桨击水声、浪花拍舷声混作一团。
“瞄准舵手!”东瓯一艘快艇的舰长大吼。
数支羽箭呼啸而去,钉在“飞云”的舵楼护板上,引得楚军一阵骚动。但那楚军裨将甚是骁勇,喝令盾牌手护住要害,操船技术更是精湛,竟左冲右突,凭借船体稍大的优势,接连撞开两艘东瓯快艇的夹击,船头劈波斩浪,眼看就要突入那片看似平静的江湾。
岸上,许多闻讯赶来的东瓯民众挤在高处,紧张地眺望着江心。老匠人鲁薪也带着儿子凫娃站在人群中,手心全是汗。凫娃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角,小脸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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