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浩的雄心并未因朱琳上次的提醒而熄灭,反而像经过淬火的钢铁,变得更加内敛而坚韧。他明白老板说得对,根基不牢,地动山摇。整个1924年,他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卡车发动机的性能攻关上。从材料配比到热处理曲线,从加工精度到装配间隙,他和他的团队,连同那些被分配到工厂、充满求知欲和干劲的华人青年技术员们,进行了成千上万次试验、记录、分析、改进。
汗水没有白流。年中时,他们成功将发动机动力在原仿制基础上提升了百分之十。而随着更多经过系统学习的新鲜血液(那些未被选入航空组的大学生和南洋华人青年)加入技术团队,带来了新的思路和更扎实的理论基础,攻关进程再次加速。到年底,自产发动机的性能指标,已经令人振奋地提升到了原“百吨王”发动机的百分之八十!同时,变速箱的仿制与生产早已达到百分之百的可靠复制,甚至在某些齿轮的耐磨性上还有所超越。
黄浩知道,美、英、德等国也在加紧仿制和改进。竞争的压力,转化为更强大的动力。但工厂面临的现实问题是——产能。
这天,他再次来到朱琳的办公室,这次手里抱着的不是构想草图,而是厚厚一摞订单合同和产能分析报告。
“老板,不是我心急,是形势逼人。”黄浩将文件摊开在朱琳面前,语气沉稳而有力,“您看,这是智利军方的后续增订单,这是英国两家矿业公司的新合同,这是美国那边追加的采购意向,还有德国通过克虏伯转来的合作生产需求……我们的订单已经排到了1928年!现有的三条生产线满负荷运转,也远远跟不上。”
朱琳拿起订单翻看,数字确实惊人。市场的热烈反响超出了她最初的预计,“沙漠野牛”已经成了南美重型运输领域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所以,你的意思是,必须增加生产线?”朱琳抬头问。
“是的,老板。”黄浩点头,“而且,我建议新增加的生产线,与现有的有所区分。现有生产线继续保障成熟型号的稳定量产和交付。而新增的这条线,我想把它打造成‘技术验证与升级线’。完全由我们自己的核心技术人员(主要是后来加入的华人青年骨干)掌控,用于试验新材料、新工艺、更优化的发动机版本,甚至……为将来可能的其他车型做技术预研和试制。这样既能扩大产能,又不影响现有产品的质量和交付,还能为未来的技术飞跃做好准备。”
朱琳看着黄浩,眼中露出赞许。这孩子成长了,不再只是单纯地想造新东西,而是学会了从产能、技术迭代和战略布局多个维度思考问题。这条“技术验证线”的想法,很有见地。
“我们的人手够吗?特别是能撑起一条新线,尤其是你所说的技术验证线,需要的不只是劳力,更是能理解图纸、执行精密操作、有解决问题能力的技术工人和工程师。”朱琳问道。
“够!”黄浩回答得很有信心,“上次那一百多人里,除了去航空组的,其余大部分都在技术学校强化培训后进了厂。他们学习能力极强,很多人现在已经是班组骨干。而且,我们原有的老师傅带新人的体系很成熟。只要设备到位,人员调配和培训可以同步进行。”
朱琳沉吟片刻,手指在订单表上轻轻敲了敲。市场需求是真实的,技术储备和人才梯队也初步具备了扩张的条件。黄浩的方案兼顾了当前与长远。
“好,我同意。”朱琳最终拍板,“新增一条生产线,就按你说的,定位为技术验证与升级线,优先保障我们自己的技术团队掌控。设备采购的事情我来安排,最迟明年开春,设备会运抵港口我们的仓库。”
黄浩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脸上露出笑容:“谢谢老板!”
“去吧,先把现有生产线维护好,把新线的场地规划、人员预备方案做扎实。”朱琳挥挥手。
黄浩恭敬地退了出去。朱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却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这孩子,这次学乖了,知道直接要造小汽车肯定通不过,就先从最迫切的产能扩张和技术升级入手,曲线救国。不过,他能想到设立专门的技术验证线,这份心思和规划能力,倒是值得肯定。
办公室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朱琳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她走到窗前,拉上了百叶窗,回到办公桌前,锁好了门。
是时候了。
她铺开大幅的绘图纸,拿起精密的绘图工具,眼神变得专注而深邃。脑海中,前世见过的、学过的、甚至只是惊鸿一瞥的现代汽车构造,如同清晰的蓝图般展开。她不再去想什么“百吨王”,而是将思维直接跳跃到更成熟、更均衡的民用载具概念上。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流畅的车身轮廓首先成型,兼顾空气动力学与这个时代的审美。然后内部结构:承载式车身?还是保留部分车架?她权衡利弊,选择了更适应当时工艺水平和越野需求的改良型承载式结构。独立悬挂系统——前麦弗逊,后多连杆的简化实用版?不,对于初代产品,或许结构更简单可靠的非独立悬挂更适合,但她在图纸上还是画出了独立悬挂的预留空间和接口,为未来升级留下可能。转向系统、制动系统(先考虑机械式,预留液压升级空间)、传动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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