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那场带着冰碴子的质问，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将沈清辞心里那点残存的、对亲情或许还能挽回的微弱念想，也给彻底压垮了。她没再为此伤神，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流露。心彻底冷了，硬了，反倒更加清明，更加专注于自己该走的路。
裴烬送来的那份关于陆明远投靠三皇子的“贺礼”，她仔细收好了，那是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场的利器，现在还不是动用的时候。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构建属于自己的底气。
她手里能动用的银钱，除了之前变卖那点剩余嫁妆和母亲私下补贴外，前阵子借着柳依依兄长出事、陆明远焦头烂额之际，她以“填补家用、维持体面”为由，又从公中账上“抠”出了一小笔。这些钱，零零总总加起来，不算太多，但足够她启动计划了。
她没有再通过陆府惯用的那些牙行，而是让赵德顺暗中物色。目标很明确：地段要好，但眼下经营不善、东家急于脱手的铺面。
没过几天，赵德顺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城南朱雀大街相邻的巷子里，有家原本卖文房四宝的铺子，位置闹中取静，可惜老板不善经营，眼看就要关门大吉，价格压得很低。城西靠近官员聚居的永宁坊，一家绸缎庄也因为货源老旧，生意清淡，东家准备回老家，正急着盘出去。
沈清辞亲自去看了。朱雀大街那家，铺面不大，但后面带个小院，可以住人也可以存货，关键是离那些高门大户的女眷们常去的银楼、茶室都不远。永宁坊那家，门脸宽敞，楼上还能隔出雅间，最重要的是，来往的都是有些家底的官宦人家内眷。
她没犹豫，让赵德顺出面，以极低的价格，很快将这两处铺面盘了下来，地契房契都悄悄过到了她让赵德顺找来的、身家清白可靠的远方亲戚名下，与陆府和沈国公府都扯不上半点关系。
铺面到手，接下来就是改头换面，经营什么。
沈清辞早就想好了。文房四宝铺子，她打算改成一家专营胭脂水粉、香露花露的“凝香斋”。她记得前世后来京城兴起过一阵江南来的“玉容膏”“芙蓉粉”，极受贵妇小姐们追捧，价格高昂还常常断货。她让赵德顺想办法去江南寻些可靠的老师傅和独特方子，东西不求多，但求精，要做出别家没有的稀罕物。铺子布置得要雅致，透着股闺阁气息，让那些夫人小姐们进来就觉得舒心。
而那家绸缎庄，她则打算做成一家专售女子成衣的“云裳阁”。不卖布料，只做成衣，款式要新颖，跟上最新的京城风尚，甚至可以根据客人的喜好稍作改动。她深知，这些官家女眷，最怕的就是出门撞衫，若是能有独家定制、别出心裁的衣裳，多花些银子她们也是乐意的。楼上隔出的雅间，就是为那些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试衣、小憩准备的，务求私密、周到。
主意一定，她便开始暗中物色人手。掌柜的不用愁，赵德顺和他手下就有可靠的人。关键是伙计和绣娘、调制胭脂的师傅。她让赵德顺去找，要求就一个：嘴巴严，手艺好，背景干净。工钱可以给得比别家高两成，但一旦签了工契，就必须守口如瓶，绝不能泄露东家信息和铺子里的任何事。
这些事，她都做得极其隐秘。每次与赵德顺联系，要么是通过那个竹篮暗格，要么是借着去广济寺上香的机会，在寺里僻静的禅房短暂见面。所有银钱的往来，也都通过赵德顺找的钱庄秘密操作，不留任何把柄。
陆府里的人，包括陆明远，对此都一无所知。他们只看到沈清辞似乎越发“安于内宅”，不是看书就是绣花，偶尔回国公府，对府中中馈也只是按部就班地打理，并无什么新动作。
却不知，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沈清辞已经悄然织就了一张属于她自己的、细密而牢固的商业网络的开端。
“凝香斋”和“云裳阁”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铺面重新粉饰，换了崭新的匾额，里面的布置也按着沈清辞的要求一点点成型。第一批从江南寻来的胭脂原料和花露配方已经到了，老师傅带着两个签了死契的学徒，开始在后面的小院里秘密试制。绣娘们也按照沈清辞画出的几张京城最新流行的衣裙图样，开始赶制第一批成衣。
沈清辞偶尔会扮作普通富家夫人的模样，戴着帷帽，由春桃陪着，悄悄去这两处铺子看看进展。看着那日渐成型的铺面，她沉寂许久的心湖，似乎也注入了一丝活水。
这不仅仅是赚钱，这是她摆脱依附、真正立身的根本，是她复仇路上，除了借助裴烬之力外，自己亲手打造的、最坚实的后盾。
她站在即将开张的“凝香斋”后院，看着老师傅小心翼翼地将调制好的口脂装入精致的小瓷盒里，那鲜艳的红色，在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清浅的、却带着力量的弧度。
这京城的风，迟早要变。
而她，要先为自己，备好足够御寒的衣裳，和……足以搅动风云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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