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梭并未直接返回天行院,而是在严峰长老的操控下,划出一道弧线,折向了东海沿岸那座巍峨如匍匐巨兽、终年笼罩在海风与肃杀之气中的雄关——镇海城。
尚未临近,一股混合着海水咸腥、木材腐朽与淡淡悲伤的气息便已扑面而来。曾经高不可攀的城墙之外,此刻已是一片狼藉。不久前那场因距离而衰减,却依旧威力惊人的海啸,在这里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伤痕。无数船只的残骸与被冲垮的民居碎片,如同巨浪遗落的玩具,杂乱无章地堆积在城墙脚下,形成了一片悲壮的废墟之山。数以千计的军民如同忙碌的蚁群,在其中穿梭,呼喊着,进行着紧张而有序的救灾与重建。
严峰长老面色凝重,带着林雾三人径直面见了镇海城的守将与一位身着玉京官袍的朝廷巡查使。在烛火摇曳的大堂内,长老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他将千礁岛深处能量旋涡的失控、上古定海阵的彻底崩溃,以及未来可能持续引发、甚至更强的海啸威胁,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进行了陈述。当“归墟之力”、“皁国遗迹”这几个蕴藏着不祥与古老的沉重字眼,如同惊雷般从长老口中吐出时,在场所有身经百战的将领与那位见多识广的巡查使,脸色都在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空气中仿佛骤然凝结了一层令人窒息的寒冰。
这道足以震动朝野的消息,被刻入最高级别的传讯玉简,由专人通过加急渠道,火速送往玉京皇城与天行院本部。
做完这一切,严峰长老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带着三人默然登上青玉梭,返回天行院。梭内一路无话,只有眼前流动的云海,映衬着四人内心压抑的波澜。
回到学院,四人未及休整,甚至来不及换下沾染了海风与征尘的衣衫,便被直接召往了观星阁。阁内,木渊长老以及几位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内院核心长老早已齐聚,甚至连闭关多年、不问俗务的院长大人,都降下了一道蕴含着无上威严与关切的神念,虚悬于阁楼上方,静静地关注着此事。
详细的汇报流程再次展开。当轮到林雾补充陈述时,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如何意外被那团湛蓝水灵本源侵入,如何被迫融合,以及在那混沌过程中惊鸿一瞥所见的“水晶宫阙”与顶天立地的“持戟巨人”幻象,尽可能详细地和盘托出。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位修为高深、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的长老眼中,竟不约而同地爆射出慑人的精光,他们彼此交换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惊,随即那震惊便化为了更深沉的思索与一抹难以察觉的忧虑
“上古水族……若此事真与其遗泽有关,那牵扯的范围,可就远超你我的想象了。”一位须发皆红、周身隐隐有炽热气息流转、仿佛体内蕴藏着一座火山的长老沉声开口,声音如同地底闷雷,在静室中回荡,“若此事真与其有关,那牵扯的范围与因果,可就远超我们最初的预料,甚至可能动摇现有的秩序。归墟之力出现,且失控于东,深海各族异动频现,再加上北漠烽烟将起,西境诸国蠢蠢欲动……唉,这真是山雨欲来,多事之秋啊!
“上古水族!蓬莱仙宗立身东海,他们对于海内之事比我们了解更多,可将此事传讯于他们,让他们多加留意”一位白发长须的长老说到。隐隐间,周身似有道韵流淌
木渊长老的目光最终落在林雾身上,那目光深邃,仿佛要洞穿他的灵魂:“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孩子,你能融合那水灵本源,是亳无疑问的天大机缘,但福祸相依,你亦可能因此被卷入更宏大、更危险的因果漩涡之中。从今日起,你便安心留在院内,若无谕令,暂不外出了。首要任务是稳固暴涨的修为,仔细体悟、消化此番收获,切莫贪功冒进,以致根基不稳,反受其害。”
“是,弟子谨遵长老教诲。”林雾恭敬应下。他深深明白,这既是学院对他的一种保护,也是给他时间,去消化这笔堪称“暴富”的惊人收获。“只是,弟子有一事不明”林雾对着木渊长老问道
“什么事”
“这归墟之力是何物”林雾恭敬的问道。
木渊长老并未作答,而是闭上双眼,似是回忆般。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大殿众人说到:“这归墟之力,是一种我们现在所不知的力量。它混乱狂暴,又有着吞噬一切的能力。猜测和皁国当时的疯狂之举于此有关。只是那段历史现已无从考究。古籍零星记载亦有此事,遂称作归墟之力。至现有记录和考证,均证实此现象。如果这种力量蔓延开来,对于天星大陆将是史无前例的灾难。”
照此说来,这不就是黑洞的特性么,林雾感叹道。那皁国的行为无疑是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汇报结束,众人各自离去。林雾回到自己那间小院,紧紧关上房门,终于将外界的所有喧嚣、暗流与探究的目光,暂时隔绝在外。他需要绝对的安静,来理清身体与灵魂中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盘膝坐在静室中央的蒲团上,并未急于运转周天,而是首先凝神静气,催动了那玄妙的“灵犀”之力,开始内视己身。此刻,他的意识如同一个最严谨的科学家,携带着绝对理性的目光,开始对此次东海之行的全部收获,进行一次全面、彻底、细致的“扫描”与评估。身体的每一处细微变化,灵力的每一分增长,神魂中多出的每一缕印记,都将在这次内省中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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