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里的灯光白得刺眼,照在金属解剖台上,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陈敏站在台前,已经站了四十分钟。她没动,只是看着台上那具骸骨。不,严格来说还不是骸骨,是干尸——皮肤蜡化,紧贴在骨头上,呈现出一种皮革般的质感。尸体蜷缩着,维持着在水泥柱里的姿势,像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问号。
“陈姐,还不动手吗?”助手小周小心翼翼地问。他刚毕业两年,看陈敏的眼神里还带着学生对老师的敬畏。
“等吕队来。”陈敏说,声音在空旷的解剖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吕队来了。”门口传来刘冰的声音。
吕凯走进来,身后跟着刘冰和赵永南。三个人都没说话,只是走到解剖台前,看着那具尸体。刘冰的喉结动了动,赵永南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是纯粹的技术性专注。只有吕凯,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像是看见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道需要解开的数学题。
“开始吧。”吕凯说。
陈敏点点头,拿起解剖刀。刀锋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然后稳稳地落在尸体的颈部。她没有立刻切开,而是先用手指沿着尸体的轮廓按压、触摸,从头部到脚踝,一寸一寸,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古董。
“男性,四十到五十岁,身高一米七二到一米七五,中等体型。”她边按边说,声音平静得像在念教科书,“皮肤蜡化程度均匀,没有局部腐败迹象,说明尸体在完全干燥的环境下保存,空气不流通,温度恒定。水泥柱内部的条件很理想。”
刀锋切入皮肤。没有血液流出,切口处露出暗黄色的皮下组织和灰白色的肌肉纤维。陈敏的动作很慢,很稳,每一刀都精确到毫米。她在分离颈部的组织,暴露气管和食道。
“气管内壁干净,没有烟灰,没有液体残留。”她示意小周拍照,“死前没有吸入烟雾或液体。食道……”她切开食道,用镊子夹出一点残渣,放在玻璃片上,“有食物残渣,初步看是肉类和蔬菜,消化程度中等,死亡时间应该在进食后三到四小时。”
吕凯盯着玻璃片上那点黑乎乎的东西:“能确定最后一餐是什么吗?”
“送去化验,看能不能提取到DNA或者残留物成分。”陈敏把玻璃片递给小周,然后继续往下切。
胸腔被打开。肋骨排列整齐,没有骨折痕迹。肺脏已经萎缩,像两块干瘪的海绵。心脏同样萎缩,但形态完整。陈敏用剪刀剪开心包,露出里面的心肌。
“心脏没有明显病变,冠状动脉通畅。”她停顿了一下,用镊子拨开心肌表面的一层薄膜,“但是……”
“但是什么?”刘冰忍不住问。
陈敏没回答,而是拿起放大镜,凑近心脏表面看了很久。然后她直起身,走到旁边的仪器前,切下一小片心肌组织,放进一个试管,加入试剂。试管里的液体慢慢变成淡蓝色。
“心肌细胞有异常收缩的痕迹。”她终于开口,语气里有一丝不确定,“不是心脏病,更像是……神经性损伤。但具体要等组织切片和毒理分析。”
“又是神经损伤?”吕凯想起柳征母亲的心肌切片。
“可能有关联,也可能没有。”陈敏放下试管,回到解剖台前,“继续看。”
腹腔被打开。内脏器官都萎缩了,但位置正常,没有移位,没有破裂。肝脏、肾脏、脾脏……陈敏一一检查,记录。她的动作越来越快,但依然精确。解剖刀在她手里像有了生命,切开、分离、取样,行云流水。
直到她检查到骨盆。
“骨盆有陈旧性骨折痕迹,左侧,髂骨。”她用镊子指着那处已经愈合的骨折线,“看愈合形态,应该是二十年前左右的伤。骨折对位良好,没有畸形愈合,说明当时得到了及时治疗。”
“能看出是怎么伤的吗?”吕凯问。
陈敏用尺子量了量骨折线的位置和角度,沉思了几秒:“从受力方向和位置看,像是从侧面被撞击,比如车祸,或者从高处坠落时侧面着地。但车祸的骨折通常更复杂,会有多发性骨折,这个比较单纯。更像是……摔伤。”
“摔伤?”刘冰皱眉,“一个公司高管,摔伤骨盆?”
“二十年前,他不一定是高管。”吕凯说,“查一下这个人的医疗记录,重点查二十到二十五年前的骨折就诊史。”
赵永南已经在平板电脑上记录了。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死者的初步信息——从水泥柱现场取出的衣物残留物里,找到了一张被腐蚀大半的员工证,勉强能辨认出“宏远集团”的字样和一个模糊的工号。
“工号是七年前的格式,已经停用了。”赵永南说,“我尝试恢复数据库里的记录,但集团的员工系统三年前升级过,旧数据归档不完整,需要时间。”
“尽快。”吕凯说,然后转向陈敏,“死因能确定吗?”
陈敏没有立刻回答。她放下解剖刀,走到尸体头部的位置,蹲下身,仔细检查颅骨。没有骨折,没有凹陷,没有锐器伤。她又检查了颈椎,同样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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