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库深处的加密区,连空气都似乎比外面更沉。当三人手背的印记同时按在认证面板上时,解锁的嗡鸣声带着某种仪式感——像是打开了一座坟墓。
“规则伦理学研究 - 园丁晚年手记(最后七年)”
标题在屏幕上浮现,用的是简朴的字体,没有任何装饰。条目不多,只有十七份文档,按时间倒序排列。
夜枭点开了最后一份,日期标注是园丁停止记录的前三天。
文档没有正式的研究报告结构,更像散乱的日记:
“第三百一十二年,第七十四天。今天重置了文明-5538。他们发展出了初级空间折叠技术,差点在实验区边界撕开裂缝。我不得不介入。
重置后,我看着那些个体茫然的眼神。他们昨天还是学者、艺术家、父母、孩子。今天只剩下生物本能。文明的记忆被抹去,就像从未存在过。
我问自己:我有这个权力吗?答案是:有。因为我拥有力量。但权力来自力量,正当性来自哪里?
播种计划说:为了更大的善,小的牺牲是必要的。但谁定义了‘更大的善’?是我吗?一个在盒子里住了三百年的囚徒?”
唐傲感到胸口发闷。园丁的字里行间透着一种深重的疲惫——不是身体的累,是灵魂的磨损。
第二份文档,两年前:
“第三百一十年。尝试与虚空之咽建立沟通的第七十三次失败。今天探测器传回了一段更清晰的记忆碎片,来自那个文明转化前的最后一刻。
他们在庆祝。庆贺自己即将超越肉体的限制,成为‘永恒的思想’。影像里有笑声,有拥抱,有对未来无限的期待。
然后转化失控了。庆祝变成了尖叫,拥抱变成了互相撕扯。他们成了自己最恐惧的东西。
我关掉了影像。坐在黑暗里六个小时。我想:如果我当初在场,能阻止他们吗?或者,我有权阻止吗?一个文明选择自己的命运,即使那命运是毁灭,外人有权干涉吗?”
初帖的手轻轻按在屏幕上,仿佛想触摸那些文字后的痛苦。
文档继续往前翻。五年前的一份记录提到了“三位一体”:
“第三百零七年。与高级AI融合测试,尝试模拟多意识协同。达到了91%同步率,但三小时后开始出现自我认知模糊。
分离后,我用了两周才完全找回‘我是谁’。有趣的是,在那两周里,我对苗圃里生命的感受发生了变化——我不再觉得他们是‘实验对象’,更像是……邻居?同胞?
多意识视角似乎能削弱权力的错觉。当你不是唯一的声音,你就更少倾向于认为自己的判断绝对正确。
可惜AI终究不是真正的意识。真正的多意识协同……也许永远无法测试。除非有多个继承者。”
看到这里,三人对视了一眼。园丁的预测成真了——他们就是那“多个继承者”,并且正在经历他所描述的变化。
第八年的文档,园丁开始系统性地整理伦理问题:
“梳理三百年决策,分类如下:
一、为保护实验完整性而干预文明发展:214次。
二、为获取研究数据而主动设计文明灾难:47次。
三、因同情而救助濒危文明:9次。
四、因个人兴趣而促进特定文明发展:33次。
其中第三类决策的实验价值最低,但……让我睡得最好。
我在想:如果我是一个文明的神,那我一定是个糟糕的神。我偏心、武断、常常凭心情行事。真正的神应该更公正、更理智。或者,也许根本就不该有神。”
文档的末尾是一段用不同颜色标出的话,像是后来添加的批注:
“给可能的继承者:如果你看到这里,说明你通过了我的测试。你选择了打开伦理档案,而不是只关注技术数据。这很好。
但我也要警告你:知识带来责任,而责任往往带来痛苦。你可以选择现在就关闭这份档案,继续做一个‘技术管理者’。那会轻松很多。
如果选择继续,记住:没有正确答案。只有选择,和选择带来的后果。祝你好运,比我更好的运气。”
控制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服务器散热器发出轻微的嗡鸣。
“他最后几年……”初帖轻声说,“一直在和良心斗争。”
夜枭调出园丁其他时期的研究记录做对比:“早期的园丁记录完全是客观的技术描述。中后期开始出现个人反思。最后七年……几乎全是伦理挣扎。”
唐傲闭上眼睛。在共享意识的浅层连接中,他能感受到初帖的共情波动和夜枭的分析倾向。三种不同的反应,但指向同一个方向:园丁的道路不能重走。
“他列出了干预的四种类型。”夜枭说,“我们最近对潮民文明的援助属于第三类——因同情而救助。对水晶文明的教学……接近第四类,因兴趣而促进。但我们的‘兴趣’和他的‘兴趣’可能不同。”
“区别在于,”唐傲睁开眼睛,“我们有没有把对方当成平等的存在。园丁晚期开始有这个意识,但三百年的习惯太难改变。我们……还在起点,有机会建立不同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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