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相府内院 烛火煌煌】
锦溪苑的纸莲尚在池塘中轻漾,苏婉已在相府书房窗畔立了近一个时辰。窗棂外老槐的疏影被烛火投在青砖之上,恍若当年夫君苏承业伏案时,笔锋扫过宣纸的墨痕。她掌心攥着那封自江南加急递来的密信,信纸边缘已被指腹磨得起毛,“太庙作乱”四字如淬冰寒针,深深扎进心口。
“夫人,灶上温着莲子羹,您且用些垫垫饥。”春桃端着食盘轻步而入,见苏婉鬓角碎发沾着夜露,不由轻声劝道,“惊盏将军既已传信,必是有了应对之策,您这般熬着,明日册封大典怕是难以支撑。”苏婉回身,才发觉烛火已燃尽半寸,烛泪凝于烛台,恰似令微幼时画残的纸莲花瓣。
她接过白瓷碗,莲子羹的暖意透过瓷壁漫开,却暖不透心底沉沉寒意。白日擒获的胡杂役仍囚于刑部大牢,陛下虽遣密探连夜审讯,那人却牙关紧咬,未吐半句同党讯息。而惊盏信中所言,海上盟残部与西域勾连,目标直指太子与册封大典——明日太庙,恐将沦为龙潭虎穴。
“春桃,取莲卫令牌来。”苏婉搁下瓷碗,声线里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再备一匹快马,我要亲往禁军大营,与林墨统领嘱托事宜。”春桃刚应下,院外忽传急促马蹄声,继而门房惊呼穿透夜色:“将军!是苏将军回来了!”
苏婉猛地起身,几欲踉跄着冲出书房。月光之下,一道玄色身影正从马背上跃下,甲胄上还凝着江南的水汽与未干泥痕,不是苏惊盏是谁?“娘!”苏惊盏快步上前,稳稳扶住险些失仪的母亲,声线里裹着长途奔袭的沙哑,“儿接得母亲回信,连夜从江南赶回来了。”
苏婉抚过女儿颊边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刀掌舵磨就的印记,眼眶倏然泛红:“傻孩子,这般火急火燎赶回,江南海防如何处置?”“有副将坐镇,母亲放心。”苏惊盏笑着为她拭去眼角泪光,“倒是母亲独在京城应对谍影,比儿在江南凶险百倍。”
入了书房,苏惊盏卸下甲胄,内里素色劲装的衣襟上,别着一朵风干的莲花——那是去年江南莲开时,令微托人寄来的,如今成了她随身携带的念想。“那胡杂役审得如何?”她接过春桃递来的热茶,一饮而尽,开门见山问及要务。
“嘴硬得紧,半字不肯吐露。”苏婉轻叹一声,将密信推至她面前,“你信中说海上盟与西域勾连,可有实证?”苏惊盏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账本,在案上摊开:“此乃从江南水寨搜获之物,记着海上盟近半年与西域的交易明细,其上印记与北境擒获谍影所持一模一样。”
账本字迹虽显潦草,每一笔交易却记录分明:“三月初三,售火油五十坛,西域商队”“四月十五,售弩箭百支,胡商阿古拉”。苏婉指尖点向“阿古拉”三字,神色一凝:“此人名讳,萧彻在北境密信中提过,乃是西域王庭亲信,专司联络中原谍影。”
“儿便是见了这名字,才星夜赶回。”苏惊盏指尖抚过账本上的狼头印记,“这印记,与当年父亲旧部赵山腰牌上的纹样一般无二。”苏婉呼吸一窒——赵山乃夫君苏承业当年的贴身护卫,雁门决战时为护主战死,怎会与西域谍影牵扯不清?
“娘且宽心,许是巧合罢了。”苏惊盏见母亲脸色发白,连忙温言宽慰,“明日册封大典,儿带莲卫守于太庙之外,林墨统领率禁军护在殿内,太子殿下必无虞。”苏婉颔首,眉间仍凝着忧色:“那胡杂役,我总觉他与后宫有所勾连,否则怎会轻易混入御花园?”
正说着,春桃轻步进来通报:“夫人,将军,晚膳已备妥,设在花厅了。”苏婉起身,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先用餐,有话吃过再说。你奔波一路,定是饿坏了。”花厅内烛火通明,案上摆着几样苏惊盏偏爱的菜式:江南清蒸鲈鱼、北境酱牛肉,还有令微生前最擅做的莲子羹。
“儿在江南时,常念着妹妹做的莲子羹。”苏惊盏舀了一勺羹入口,眼眶微微发热,“有回教渔民种海带时遇着台风,躲在渔屋里瑟瑟发抖,便想着若是妹妹在,定会煮一碗热羹暖心。”苏婉轻叹:“令微若还在,见你这般辛苦,怕是要心疼坏了。”
提及苏令微,席间气氛难免沉郁。苏惊盏搁下银勺,从怀中取出一个素布小包,递至苏婉面前:“娘,这是江南渔民托儿带来的,说感念您当年在雁门赠粮之恩。”布包里是一包晒干的莲子,还有一串贝壳串成的手链,每枚贝壳上都刻着极小的莲花纹样。
“这些渔民,倒是有心了。”苏婉执起手链,置于烛下细看,贝壳的莹光柔和温润,恰似令微当年画笔下的莲花,“前几日女学孩子们做纸莲,阿瑶还说要寄去江南,让你放在水里,说这样妹妹便能看见了。”
“儿已收到了。”苏惊盏眉眼间漾起暖意,“儿把孩子们做的纸莲都放进水寨池塘,风一吹,满池莲影摇曳,竟与当年妹妹在凤仪宫种的莲池一般模样。”她稍作停顿,又道:“对了娘,儿在江南试种的海带收成极好,晒干后既能充粮,又可腌制成咸菜,北境将士们都爱食,萧彻还特意写信来问种植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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