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韬悄无声息地跟在那个神色慌张的年轻仙吏身后,只见对方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太白金星的办公室,连门都忘了敲。
“不好了!仙长!出大事了!”年轻仙吏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里那份闪烁着不祥红光的玉符被他紧紧攥着。
太白金星那永远淡定的眉头终于微微蹙起,他放下茶杯,沉声道:“何事如此惊慌?成何体统!”
“是……是西牛贺洲,乌斯藏国界,黑风山一带!”年轻仙吏急声道,将玉符呈上,“当地山神、土地联合发来最高级别的紧急求雨符!言说境内已大旱三月,河流干涸,禾苗枯焦,民怨沸腾,信仰之力急剧衰减,更可怕的是,地脉有枯竭之兆!若三日内再无甘霖降临,恐酿成千里赤地,生灵大规模消亡之惨剧!”
太白金星接过玉符,神识一扫,脸上那惯常的和稀泥表情也终于维持不住,露出一丝凝重。地脉枯竭,这可不是寻常的旱灾,搞不好会动摇一方水土的根基,影响天道循环。这已经超出了“可以理解和包容”的小差错范畴。
“既如此,为何不即刻安排布雨?”太白金星语气严肃了几分。
“安排不了啊仙长!”年轻仙吏都快哭出来了,“按照布雨规程,此等大范围、高要求的紧急甘霖,需至少三位资深雨师协同,调动海量水灵云气,辅以精准风雷之力。可……可如今府内能担此任的几位雨师,一位告假回洞府闭关了,一位被西海龙王请去赴宴未归,还有一位……一位方才演练法诀时不小心岔了气,正在静室调息,说是没有三五日动弹不得!”
张文韬在门外听得真切,心中冷笑。还真是“巧”啊!关键时刻,能顶事的一个都不在。剩下的,全是风伯、电母这类混日子的,以及云层储备科那些“与云灵沟通”的闲散人员。指望他们完成这种高难度的紧急任务,无异于痴人说梦。
“混账!”太白金星难得地斥责了一声,但随即又陷入惯性的思维,“速去联系那几位雨师,看能否紧急召回!再派人去催请西海龙王,让他速速放人!”
“已经试过了仙长!”年轻仙吏跺脚道,“闭关的洞府隔绝内外,联系不上!赴宴的……西海龙王说盛宴正酣,不便打扰,至少还需一日!岔气的那位,更是动弹不得!”
太白金星站起身,在静室内踱了两步,脸上的凝重化为了熟悉的犹豫和权衡。“这可如何是好……强行布雨,若是仙力不济,法诀出错,非但救不了旱,反而可能引发洪涝或其他天灾,责任更大……可若不救,三日之后……”
他陷入了典型的官僚困境:做,可能犯错;不做,肯定犯错。而在他这套处世哲学里,宁愿不做事,也绝不做错事。因为不做事,还可以找理由搪塞,比如“非人力所能及”;但做错了事,板子就会结结实实打下来。
就在太白金星捻着胡须,准备说出“即刻向玉帝禀明困难,请求宽限时日并协调其他部门支援”这类标准甩锅话术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仙长,或许可以让我试试。”
太白金星和那年轻仙吏同时转头,只见张文韬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神色平静,眼神却异常坚定。
“你?”太白金星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头,“小张啊,你的心意是好的。但此事非同小可,非资深雨师不能胜任。你虽精通……呃,那些凡间学问,但仙法布雨,讲究的是千年道行和精纯仙力,非一朝一夕之功。不可儿戏,不可儿戏。”
那年轻仙吏也投来鄙夷和不信的目光,觉得这个凡人是不是疯了。
“仙长,我并非要使用传统仙法。”张文韬踏步而入,语气不容置疑,“我打算用我之前向您提过的‘科学布雨’方法。无需资深雨师,也无需耗费大量仙力念动复杂法诀。”
“科学布雨?”太白金星眉头皱得更紧,“就是你说的那个……不用仙法,用什么……器物和计算的方法?胡闹!此乃关乎数十万生灵存亡之大事,岂能用你那未经证实的奇技淫巧来冒险!”
“正因关乎生灵存亡,才不能再按部就班,坐以待毙!”张文韬寸步不让,声音提高了几分,“传统仙法如今无人可用,等待援军更是远水难救近火!我的方法,或许听起来离经叛道,但原理清晰,步骤明确,成功率有理论保障!至少,这是一条路,一条可能救急的路!”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太白金星:“仙长,是坐视惨剧发生,然后写请罪奏折,还是给我一个机会,冒险一试?若失败,所有责任,我张文韬一力承担!”
“你承担?你拿什么承担!”太白金星有些恼火,觉得这个年轻人太过不知天高地厚。
“若失败,我愿受任何天规处罚,削去仙籍,打入轮回亦无怨言!”张文韬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静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年轻仙吏目瞪口呆地看着张文韬,仿佛在看一个疯子。削去仙籍,打入轮回?这可是神仙最惧怕的惩罚之一!
太白金星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张文韬竟然敢立下如此重的军令状。他看着张文韬那双毫无畏惧、只有坚定和自信的眼睛,第一次感觉这个年轻人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在他犹豫之际,那枚红色玉符再次剧烈闪烁,传出的波动更加急促,仿佛能听到远方生灵绝望的哀嚎。
太白金星脸色变幻数次,最终,那追求“稳定”和“不出错”的本能,还是被可能出现的“大错”和责任压倒了。他咬了咬牙,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好!既然你执意如此,老夫……便给你这个机会!”他指着张文韬,语气严厉,“但记住你的话!若因此酿成更大灾祸,老夫定第一个拿你是问!”
“多谢仙长!”张文韬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要的就是这个“许可”,哪怕是被逼无奈的许可。
他不再耽搁,转身就朝外走去,同时对那还在发愣的年轻仙吏快速下令:“立刻将黑风山区域的详细地理图、气象历史数据、当前云层分布图,全部调给我!要最快速度!”
年轻仙吏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忙不迭地跑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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