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时,掌心仍贴着冰冷的石壁。
指尖残留的细微震动早已消散,但那股混着腐草与金属的腥甜气息,仍在鼻腔里顽固地盘旋。地窖顶部的气窗透进一丝熹微的晨光,天快亮了。我缓缓起身,缩骨的状态在骨骼归位的“咔哒”声中悄然松开,身形重新拉回挺拔的一米八八。黑金古刀横置膝上,玄铁刀柄的冰凉触感,让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明。
就在这时,钟声轰然响起。
不是人力敲击,是它自鸣发声。一声接一声,从山腹深处的主殿后崖传来,雄浑而急促,震得周遭岩层都在微微颤栗。我认得这钟——张家镇族的青铜古钟,三百年间仅在“族中出叛、秘物遭劫”时才会鸣响,此刻的连续轰鸣,意味着危机已迫在眉睫。
我抓起冲锋衣迅速套上,黑金古刀的刀背稳稳卡进腰带,转身掀开沉重的石门冲了出去。风雪裹挟着寒气扑面而来,外面天色仍是灰白,鹅毛大雪下得愈发湍急。演武场方向隐约传来兵刃交击的脆响,夹杂着铁链拖拽的闷声。
我沿着石阶疾行,发丘指下意识擦过沿途石墙。砖面残留着微弱的温度,地下传来杂乱的震动——是多人奔跑留下的痕迹,频率虽乱,却隐隐透着章法,他们走的是北岭道,速度极快,阵型却未散乱,显然是早有预谋的撤离,而非仓皇逃命。
转过最后一道弯,演武场全貌骤然映入眼帘。
青石板地面被踩碎了数块,裂痕呈放射状蔓延。十八个灰袍人围成严密的圆圈,袖口皆绣着一枚倒写的“门”字,诡异而刺眼。他们用缠满符文的青铜链条相互连接,锁链中央拖拽着一个人——张远山。
他双手反绑在身后,右臂的青铜义肢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暗光,左眼的翡翠瞳孔忽明忽灭,像是在接收某种隐秘信号。他低着头,脚步踉跄,仿佛被强行拖拽,但当我靠近时,他忽然抬了一下眼皮。
那一瞬间,他的目光精准扫来,在我脸上停留了半秒。没有求救的慌乱,没有被俘的恐惧,只有一种沉静的确认——仿佛他一直在等我来。
族老张怀仁站在场边,枣木杖重重拄地,右手捏着三枚铜钱,指节泛白。他右耳失聪,无法精准判断声音方位,出手慢了半拍。但铜钱飞出的瞬间,仍如流星般精准,狠狠钉穿最前排三个灰袍人的膝盖穴位。三人腿一软跪倒在地,可剩下的灰袍人立刻补位,青铜链条瞬间绷紧,阵型依旧稳固。
我没有停顿,直接冲入战圈。
发丘指猛地扣住脚下青砖,五指发力的瞬间,砖石轰然炸裂。数十块锋利的碎块如箭矢般射出,精准瞄准灰袍人的面门与锁链连接处——两处皆是要害,他们不得不分神松手格挡。青铜链条出现短暂的缝隙,我趁机逼近,反手抽出黑金古刀,刀刃寒光一闪,直指束缚张远山的主链。
就在刀锋即将斩断锁链的刹那,张远山突然剧烈挣动起来。
他猛地转身,左手扯住腰间一块油布包裹的物件,用力一拽。一张泛黄的人皮地图被他甩向空中。那地图轻飘飘的,刚离开手掌便燃起幽蓝色的火焰,火焰不烫人,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热力,将周遭的积雪瞬间蒸成白茫茫的雾气。
火势迅速蔓延,整张地图在火光中化作一只展翅的火鸟,在空中盘旋一圈。它的翅膀划过崖壁,所经之处,岩石表面竟浮现出清晰的刻痕——一条蜿蜒的路线,起点直指长白山腹,终点通向北方密林,途中还嵌着一组符号,既像是八卦阵的变体,又带着血池符文的诡谲。
火鸟最后朝我盘旋片刻,仿佛完成了使命,才化作点点火星彻底熄灭。
灰袍人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拖着张远山往后撤退,依旧朝着北岭山道方向。他们脚步沉稳,显然早有退路。我紧追不舍,刚踏上演武场边缘的斜坡,便听见崖底传来沉闷的声响。云雾翻涌,隐约能看到下方有条狭窄的山道通向深谷。
张远山被架在中间,经过我身边时,他再次回头。这次我看清了他的眼神,里面藏着难以言喻的痛楚,更有一份破釜沉舟的决绝。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但我读懂了那个口型。
“走。”
话音未落,他便被灰袍人猛地推下坡道,身影瞬间被漫天风雪吞没。
我站在崖边,掌心突然传来灼热的痛感。低头一看,一滴麒麟血从指尖渗出,竟浮在皮肤上方,凝成一点幽蓝的光。光点轻轻晃动,最终稳稳指向火鸟最后飞行的方向——那是地图指引的北方。
我知道该往哪去了。
拔出黑金古刀,我顺着坡道追了下去。雪越下越大,脚印刚落下便被覆盖,但我能清晰感觉到地面的细微震动,还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焦味。那不是普通的燃烧气味,混着一丝熟悉的腥甜,与昨晚地窖里闻到的血池气息一模一样。
追出两里地,我在路边发现一枚掉落的青铜令牌。令牌质地坚硬,表面刻着扭曲的纹路,诡异而陌生。我捡起来细看,心头骤然一紧——这纹路与盗团首领死前佩戴的戒指图案隐隐同源,当初只当是装饰,此刻看来,分明是某种组织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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