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坐云床、正要宣布将清虚逐出师门的元始天尊,道心忽然微微一动。
一道极其隐晦、却又与他同源而出、来自遥远未来某个时空节点的意念,
携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毫无征兆地映入了他的道心之中。
那意念中,有眼前这个弟子清虚,在未来无数元会里,因今日见死不救而心生裂痕,困守大罗巅峰的落寞;
更有……
在更遥远的未来,封神劫起,诸弟子或陨落或叛离,阐教门庭冷落的萧索景象一闪而过……
最后,是一个平静的询问:“今日逐他,可护规矩一时,然失其道心,亦损师徒之缘。他日回想,可会有一丝不同?”
这道神念,在元始天尊那万古不移的道心之中,荡开了一圈细微却真实的涟漪。
他宣布惩罚的话语,戛然而止。
那双冰冷威严的圣目,再次落在跪伏于地、等待最终审判、已然绝望的清虚道德真君身上时。
其中的意味,已然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难以言喻的变化。
不再是纯粹的震怒与维护规矩的冰冷,而是多了一丝……审视。
一丝探究,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另一种可能的短暂迟疑。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变化。
师尊……怎么停住了?
清虚也茫然地微微抬起了头。
只见云床之上,元始天尊沉默了片刻,那冰冷的眸光在清虚身上停留了许久。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带着威严,却似乎少了那份决绝的杀伐之气:
“你言救人,可曾想过后果?可曾想过,此举可能断送你的道途?”
清虚愣了一下,随即咬牙,以头抢地:“弟子……想过!”
“但若见死不救,弟子道心难安!”
“纵然因此受罚,弟子亦无悔!”
他的回答,带着颤抖,却有着一种豁出去的坚定。
元始天尊听着这回答,又感受着心中那道来自未来的神念,眼中那复杂的光芒闪烁不定。
规矩……道心……师徒……
良久,在众弟子提心吊胆的注视下,他终是再次开口,声音沉沉: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清虚道德真君,延误讲道,触犯门规,罚你往麒麟崖下面壁思过三千载,非召不得出。”
“其间,需将清静经抄录万遍,以净汝心,以正汝行。”
“你……可服?”
这惩罚,依旧严厉。
面壁三千载,抄经万遍,对清虚而言亦是漫长的磨砺。
但,比起直接逐出师门,形神俱灭,这已是天壤之别!
清虚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与劫后余生的恍惚。
随即重重叩首,声音哽咽:“弟子……服!谢师尊宽宏!弟子定当诚心思过,不敢再犯!”
广成子等人,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看向师尊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更深沉的敬畏。
师尊终究……还是留情了。
而只有元始天尊自己知道,这留情的背后,那一道来自未来的神念,起到了何等微妙的作用。
他挥了挥手,不再多言,重新开始宣讲大道,只是那道心的深处,似乎也有一处极其微小的角落,因今日之事,而悄然松动。
玉虚宫广场上。
银白梦蝶光河缓缓收敛、消散。
清虚道德真君猛地睁开双眼,“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带着暗金色光泽、蕴含着部分道基杂质与郁结之气的道血!
但他脸上,却不见痛苦,反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卸下了万古重担的释然、通透,与隐隐的激动!
他周身那原本圆融却隐含滞涩的玉清道韵,开始剧烈波动、升华。
一股更加纯粹、更加坚定、隐隐触及更高层次的气息,正在酝酿、勃发!
心结已解,道心通达!
那困锁他无数元会的准圣屏障,在此刻,终于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此时的清虚道德真君彻底醒转过来,不再是那虚幻交织的状态。
他稳稳地站立在白玉广场之上,身形挺拔,仿佛比之前高大了几分。
眼中那纠缠了无数元会的阴霾与挣扎已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澈与坚定。
更奇异的是,他的脑海中,除了原本的记忆,竟凭空多出了一段漫长而清晰的经历。
那是在昆仑麒麟崖下,面壁三千载,日夜抄录清静经的记忆!
心结尽去,道障已消!
根基前所未有的稳固,道心前所未有的通达!
虽然修为尚未立刻突破至准圣,但准圣的道果,他已经摸到边了!
突破,只剩下水到渠成的积累与最后的临门一脚!
清虚道德真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激动与对更高境界的强烈感应。
他转过身,对着气息萎靡的尹文,郑重无比地深深一揖到地,声音充满了真挚的感激与敬重:
“南华道兄,再造之恩,恩同再造!清虚……永世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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