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昆明,沐王府。
腊月的春城难得地飘起了细雪,落在沐王府那历经三百年的青瓦飞檐上,让这座西南第一藩王府邸更添几分肃杀。府邸深处,暖阁里炭火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
沐王府当代家主,黔国公沐天波,年四十有五,身穿紫色蟒袍,端坐在太师椅上。他面前站着三个人:一个金发碧眼、穿着中式长袍却难掩西洋人特征的荷兰人——安东尼·范·德·维尔德;一个身材瘦削、留着山羊胡的广东人——两广总督陈文瑞的秘密使者刘师爷;还有一个是沐天波自己的心腹谋士,曾在京城国子监求学过的沐承恩。
“沐公爷,”范·德·维尔德的汉语带着怪异的腔调,但足够清晰,“三国联军的承诺书在此。法兰西、英吉利、神圣罗马帝国,共同保证:战后,云南将获得完全自治权,沐王府世袭罔替,并可保留五万私兵。三国还将提供每年五十万两白银的军事援助,为期十年。”
他将一份用三国文字书写、盖着三个火漆印章的文件推到沐天波面前。文件旁边,是一个打开的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金条,在烛光下晃眼。
刘师爷紧接着开口,声音尖细:“陈总督托我转告公爷:广东、广西已联络妥当。只要云南举旗,两广即刻响应。届时,我们三地联兵,至少可聚兵十五万。再加上三国联军在海上牵制朝廷主力,大事可成。”
沐天波没有碰那份文件,也没有看那些金条。他缓缓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普洱茶,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清君侧……这个旗号,够响亮。但你们凭什么认为,本王会冒这诛九族的风险?”
范·德·维尔德向前倾身:“因为朝廷的新政,正在摧毁沐王府三百年的根基。科举取消,士绅子弟入仕无门;新学推广,儒家经典沦为摆设;土地清丈,王府田产被重新分配;还有那该死的电报和铁路——”他刻意停顿,“每一条电报线,都在削弱地方对信息的掌控;每一条铁路,都在加强中央对边疆的控制。沐公爷,再过十年,还有沐王府吗?”
这话刺中了沐天波心中最深的恐惧。他想起去年,朝廷派来的“维新特使”在昆明设立电报局时那不容置疑的态度;想起上个月,工部官员拿着地图来规划“滇越铁路”,说要连接昆明和河内,将云南彻底纳入帝国的铁路网。
一旦铁路修通,朝廷大军朝发夕至,沐王府还有什么资本割据西南?
沐承恩适时开口:“王爷,还有一事。京里的消息,摄政王陈默……身体似有不妥。太医院的眼线确认,他患有心悸之症,需长期服药。若是战时操劳过度,恐怕……”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陈默是帝国新政的灵魂,如果他倒了,整个体系都可能动摇。
沐天波沉默良久。暖阁里只有炭火噼啪的声响。窗外,细雪变成了鹅毛大雪,天地一片苍茫。
终于,他放下茶杯,手指在那份三国保证书上轻轻敲了敲。
“时间。”
范·德·维尔德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明年三月。那时西域积雪融化,三国联军将在中亚发动大规模进攻,牵制明帝国主力。同时,联合舰队会在马六甲进行新一轮佯攻。趁朝廷东西难以兼顾之时,云南、两广同时举事。”
“兵器粮草?”
“第一批,五百支英制燧发枪、二十门六磅炮、弹药五百箱,已从缅甸秘密运抵腾冲。后续还有三千支步枪、五十门火炮,可通过暹罗陆路运入。”范·德·维尔德顿了顿,“三国还将派遣军事顾问团,协助训练新军。”
刘师爷补充:“广东方面,陈总督已秘密招募三万乡勇,以剿匪为名进行训练。广西土司多数已暗中归附,可出兵两万。”
沐天波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无犹豫。
“传令,”他的声音沉稳而冰冷,“以‘剿灭滇南乱匪’为名,调腾冲、大理、曲靖三镇兵马至昆明‘会操’。实际兵力,秘密向滇黔、滇桂边境集结。”
“联络四川土司,许以重利,不求他们出兵,只要在朝廷调兵入滇时按兵不动即可。”
“王府私兵,全部换装,以‘商队护卫’名义,分批潜入贵州、广西边境要地。”
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三百年的西南王族,一旦下定决心,展现出的组织力和行动力令人心惊。
范·德·维尔德和刘师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兴奋。这条蛰伏的毒蛇,终于要出洞了。
但他们没有注意到,暖阁窗外回廊的阴影里,一个穿着沐王府仆役服装的年轻人,正将耳朵贴在一根特制的铜管上——那是科学院声学所的最新发明,能将声音通过铜管传导到远处。铜管的另一端,连着王府外一间普通民宅。
民宅里,察缉司云南站的负责人,代号“山魈”,正戴着耳机,将听到的一切一字不差地记录在密码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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