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光,刺痛了林凡因为绝望而麻木的神经。
这个男人,他自己也刚刚死里逃生,满身伤痕,前途未卜。他完全有理由像其他人一样,继续向前奔逃,为自己的生存争取每一秒机会。但他没有。他选择了停下,选择了回头,选择了将生的希望给予一个素不相识的、被困在死亡边缘的孩子。
“别停下!”——这句话,不仅是对林凡说的,似乎也是这个男人对他自己的生命信条的践行。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比之前更加沉闷、更加接近的巨响从他们侧后方传来!一栋原本就倾斜严重的大楼,终于支撑不住,发生了大规模的垮塌!巨大的烟尘如同海啸般向他们所在的位置席卷而来,更多的碎块如同雨点般从空中砸落!
一块桌面大小的、带着钢筋的水泥板,从上方坠落,带着死亡的风声,直直砸向男人正在挖掘的区域!
“小心!!”林凡失声惊呼。
男人似乎也听到了风声,猛地向旁边一扑!
“砰!!!”
水泥板重重地砸落在他刚才跪立的地方,溅起漫天尘土,将那片区域几乎彻底掩埋。
林凡的心跳骤停。
烟尘稍稍散去一些,他焦急地望过去。
男人倒在几米外的地上,似乎被飞溅的石块击中了,一时无法起身。但他挣扎着,用胳膊撑起上半身,依旧死死盯着那片刚刚被再次掩埋的废墟,脸上充满了痛苦、愤怒和不甘。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而那瓦砾之下,孩子微弱的呼救声,消失了。
是被掩埋得更深了?还是……
林凡不敢想下去。
也就在这一刻,男人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或者说,他明白救援已经无望。他深深地、绝望地看了一眼那片废墟,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依旧呆立在原地的林凡。
那目光中,之前的急切和决绝已经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深沉的、无法言说的悲悯。他对着林凡,用尽最后的力气,挥了挥手,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那意思依然是:快走!离开这里!活下去!
然后,他低下头,不再看林凡,也不再看那片废墟,只是蜷缩在那里,剧烈地咳嗽着,肩膀微微耸动,不知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还是因为那无力回天的巨大悲伤。
这道“微光”,在绽放出最强烈的光芒后,似乎即将熄灭在这片无情的废墟之中。
林凡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为了拯救陌生孩子而几乎搭上自己性命的陌生人,看着他此刻颓然倒地的身影,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冰冷的绝望依旧存在,身体的恐惧并未消失。
但在这绝望与恐惧的冰冷泥沼中,一颗新的种子,被这道即将熄灭的“微光”所温暖,悄然破土而出。
它很微弱,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陌生男人倒下的方向,仿佛要将这道“微光”的影像,牢牢刻印在灵魂的最深处。
然后,他转过身,用依旧疼痛却不再虚软的双腿,迈开了新的、沉重的步伐,汇入了那从未停歇的、逃亡的人流。
这一次,他的奔跑,不再仅仅是源于动物性的求生本能。
那道“微光”,如同黑暗海面上的灯塔,虽然遥远,却为他指明了在绝望中,一个“人”所应该坚持的某种东西。
他跑了出去,带着那道光的余温,和一份沉甸甸的、刚刚被唤醒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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