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二十五:回音壁
靠山的石洼村,村后那面石壁立了不知多少年。石壁是弧形的,溜光水滑,像被谁用斧子削过,村里人叫它“回音壁”。以前孩子们爱往壁前跑,扯着嗓子喊“娘——”,石壁就慢悠悠应“娘——”,回声能绕着山梁飘半圈。可这阵子,没人再敢往那儿去了。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放羊的老栓。他赶羊路过石壁,随口骂了句“这死羊”,按说石壁该回句“死羊”,可那天传回来的是“呜呜”的哭,细悠悠的,像个女人在哭。老栓吓了一跳,以为听错了,又喊“喂”,这回更邪门,石壁里传出“救命”,喊得急,带着气音,像快噎着了。
消息传开,村里胆大的几个后生结伴去看。有个后生对着石壁喊自己名字,回过来的竟是吵架声,男男女女吵得凶,字眼听得不清,只觉出满是怨。更有人说,上个月十五月亮圆,瞅见石壁上趴满了人脸,都拧着,眼睛闭得死死的,像在受啥罪。打那以后,谁靠近石壁谁倒霉——轻则头晕,重则夜里做噩梦,不是梦见掉崖就是被石头压着,喘不上气。
村长急得满嘴起泡,揣了袋山核桃,翻了两座山找到我。“陈师傅,您给瞅瞅吧,再这么下去,村里没人敢往后山走了。”
我跟着村长去石洼村时,正是响晴的天。到了石壁前,日头照在石面上,光反射得人睁不开眼,可走近了,却觉出股子凉,不是山风的凉,是贴着骨头缝的冷。我摸出罗盘,指针没疯转,就微微颤,针尖对着石壁正中间,抖得匀匀的。
“对着它喊句啥。”我对村长说。
村长咽了口唾沫,对着石壁喊:“家去吃饭喽——”
回声慢悠悠飘回来,却不是“家去吃饭喽”,是阵杂声,有哭有哼,还有石头“哗啦”滚的响,搅在一块儿,听得人心头发沉。空气中还飘着点味儿,淡得很,像铁锈混着石头沫子,闻着不舒坦。
“这石壁成了个攒怨的罐子。”我蹲下来,摸了摸石壁根下的土,“以前这附近怕是出过不少惨事吧?坠崖的,被山匪害了的,人死时喊的、哭的,都被这石壁吸进去了。”
村长愣了愣,点头:“老一辈是说过,早年间兵荒马乱,有人往山里逃,掉崖的不少。前几年还有个采药的,没踩稳……”
“估计是前些日子地龙晃了下,把石壁里攒的那些念想震活了。”我站起身,“它就像个老录音机,平时不响,一受惊动,就把老早的苦处翻出来了。人听多了,魂气受搅,自然做噩梦。”
“那咋整?”村长急道。
“得给它泄泄怨。”我让村长叫几个村民,扛着锄头来。“在石壁正底下挖个坑,越深越好。”
村民们不敢怠慢,叮叮当当挖起来。坑挖到三尺深时,我从布包里掏出块鹅卵石,足有脸盆大,石面上刻满了“安土地神咒”,是我先前备下的。“把这石头埋进去,镇住地脉的躁气。”
石头埋好,我又调了涂料——烈酒掺着朱砂,再搅进捣烂的艾草汁,红艳艳的,还带着股艾草的苦香。我拿大刷子蘸了涂料,对着石壁画“化怨清心符”。符要画得大,得把整面石壁盖严实,线条不能断。
我站在搭好的架子上,刷了两个时辰才画完。最后一笔落下时,就听石壁“嗡”地响了声,像空罐子被敲了下。村长试着对着石壁喊了句“石洼村嘞”,这回传回来的是清清楚楚的“石洼村嘞”,再没那些杂七杂八的声。
那天傍晚,我让村民在石壁前摆了香案,烧了些纸钱,又让村长领着众人祷告了几句,无非是“过往的魂灵安息”之类的话。香火飘起来,绕着石壁转了圈,慢慢散了。
后来村长捎信来,说石壁再没闹过事,孩子们又敢去喊回声了。只是他听我的话,立了个规矩——谁也不许对着石壁骂人、哭嚎,有啥不痛快,回家跟家里人说。
也是,这石壁本是块死石头,偏生攒了那么多活人的苦。往后啊,就让它安安静静的,别再被那些糟心事缠上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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