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工谷的青铜圆盘尚有余温,巴蜀之地的血腥气仿佛还能隔着千山万水隐隐传来,赢驷正全力消化着“破山营”带回的关于“影蛇”与古老祭坛的惊人信息,并筹划着下一步对蜀地的深度介入。然而,一匹来自雍城的八百里加急快马,带来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消息,瞬间打乱了他的全盘部署。
魏国遣使入秦,已至雍城!国书内容——求和!
“求和?”赢驷在奇工谷指挥所内,看着黑伯呈上的密报,剑眉紧锁,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只有深深的疑虑。魏国,这个与秦国缠斗数代、占据河西之地、一直是秦国东出最大绊脚石的老对手,会在秦国刚刚经历内部整顿、外部“影蛇”威胁初显的当口,主动低头求和?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走,回雍城!”赢驷当机立断,将奇工院事务暂交白雪与车英副将,只带着黑伯与少量“铁鹰锐士”护卫,快马加鞭赶回雍城旧都。
数日后,雍城,秦宫正殿。
气氛庄重而微妙。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赢驷高踞王座,年幼的赢渠梁坐于侧首旁听。殿下,魏国使臣公孙痤身着华服,手持旄节,虽依礼拜见,眉宇间却难掩一丝属于强国使臣的倨傲,尽管这倨傲之下,似乎隐藏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急切。
“外臣公孙痤,奉我王之命,特来与秦重修旧好,永结盟谊。”公孙痤声音洪亮,展开手中国书,“我王有感于两国交兵,生灵涂炭,愿效仿先贤,化干戈为玉帛。特此提议:魏国愿归还秦国石门、少梁等河西三城之地,与秦国划定疆界,互不侵犯。同时,愿与秦国缔结盟约,东西呼应,共谋发展。”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哗然!
归还河西三城!这可是自秦献公以来,数代秦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国土!多少秦军儿郎血洒河西,都未能夺回的失地,如今魏国竟然主动提出归还?
以老世族领袖、大庶长甘龙为首的一批保守派大臣,脸上瞬间露出了惊喜与热切的神色。他们大多在西部拥有大量封地和利益,与魏国的长期战争严重影响了他们的收益,且他们对赢驷近来推行的种种“新政”和耗费巨大的“奇工院”本就心怀不满,一直渴望能有一个安稳环境。
“君上!”甘龙率先出列,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魏国此举,足显诚意!河西三城乃我先君念念不忘之故土,若能兵不血刃收回,实乃天佑大秦!臣以为,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当允其和,使我秦国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国力得以恢复!”
“臣附议!”
“大庶长所言极是!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民力疲敝,正当与民休息!”
几位世族重臣纷纷出列,附和甘龙。一时间,主和之声在朝堂上占据了上风。就连一些中立派官员,也觉得条件优厚,颇为动心。
然而,就在这片主和的声浪中,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金铁交鸣:
“臣以为,不可!”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风尘仆仆刚从奇工谷赶回、立于武官队列前方的车英。他身姿挺拔,目光锐利如刀,直视公孙痤,毫不掩饰眼中的怀疑与敌意。
“君上!”车英转向赢驷,朗声道,“魏人狡诈,向来无信!昔日吴起示弱以惑我,庞涓佯败以骄敌,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今日魏国新败于齐(指桂陵之战,此时尚未发生,但可替换为其他魏国受挫的事件或形容其外部压力),国内或有隐忧,此时突然割地求和,臣恐其非出真心,实为缓兵之计!一旦其稳住我秦国,缓过气来,必再生事端!届时,恐今日归还之城,明日又成战场!且三城之地,本为我秦土,何须魏国‘归还’?我大秦锐士,自可凭手中刀剑取回!”
车英的话,如同冷水泼入沸油,让主和派大臣们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甘龙冷哼一声:“车将军勇武可嘉,然岂不闻‘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收回故土,岂非更胜于将士浴血搏杀?莫非将军是怕天下太平,便无军功可立了?”
这话已是相当不客气,暗指车英好战是为了个人军功。
车英勃然大怒,但碍于朝堂礼仪,强压火气,反驳道:“大庶长!非是末将好战,实乃魏国不可信!况且,我大秦如今君明臣贤,新军初成,国力日盛,正宜锐意东出,岂可因蝇头小利而苟安一隅?若接受此约,无异于自缚手脚!”
“车英将军所言,才是老成谋国之道!”又一位将领出列支持车英,“魏国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甘龙大人体恤民情,亦是为国着想!”
“哼,只怕是有些人安逸久了,忘了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血性!”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主和派与主战派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公孙痤站在殿中,看着秦国臣子内讧,嘴角不由微微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但很快又掩饰下去,做出一副诚恳无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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