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雪后初霁，阳光透过云层，在洁白的雪地上洒下碎金。
沈千山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已在院中缓缓踱步，活动筋骨。见到云无涯和叶知秋并肩从客房出来，他立刻迎上前，深深一揖：“云神医，叶姑娘，昨夜多谢二位再次出手相助。”
他的目光在云无涯和叶知秋之间快速扫过，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那种与昨日不同的、微妙而紧绷的氛围。尤其是叶姑娘，眼神似乎总有意无意地避开云神医，而云神医……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看都带着点……得意？
沈千山心下了然，却识趣地没有点破。
“份内之事，毕竟盟主若在我诊治期间出事，我这招牌可就砸了。”云无涯摆摆手，语气随意，目光却落在沈千山依旧紧握在手中的那支白玉簪上，“看来盟主，已有决断？”
沈千山脸上的笑容淡去，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摩挲着温润的玉簪，眼神复杂地望向南方，那是落月镇的方向。
“这玉簪的主人，名叫芸娘。”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追忆往事的沧桑，“二十年前，我游历南疆，曾在瘴疠林中救下一位重伤的苗女，便是她的母亲。我与她母亲……有过一段情缘，但因门派之见、江湖纷扰，最终……负了她。”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痛苦与悔恨：“我离开时，并不知她已怀有身孕。直到半月前在落月镇，芸娘拿着这枚她母亲临终前交给她的玉簪找到我，我才知……我竟有一个女儿。”
叶知秋静静地听着，握刀的手微微松了些。江湖恩怨，总逃不过情债。
“她恨我，是应该的。”沈千山苦笑，“只是我没想到，她恨我至此，竟会用上赤焰蛊……这定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她母亲，便是出身于一个擅蛊的苗寨旁支。”
“所以，盟主打算如何处置？”云无涯问得直接。
沈千山沉默良久，才艰难道：“我想再见她一面。无论如何，她是我女儿。这罪孽，是我欠她们母女的。我想……弥补。”
“弥补？”云无涯嗤笑一声，带着点凉意，“沈盟主，有些伤痕，是弥补不了的。何况，她想要的，未必是你的弥补。”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玉簪，“这蛊引藏得如此精妙，非寻常人能制作。她背后，或许另有人指点、利用。”
沈千山身形一震，脸色微变：“神医的意思是……”
“七杀殿的杀手，接踵而至。若只是私人恩怨，何须如此大动干戈，定要置你于死地，还要拉我下水？”云无涯眸光锐利，“盟主不妨想想，你若身故，谁的利益最大？或者说，你这江南武林盟主的位子，碍了谁的眼？”
沈千山倒吸一口凉气，眼神瞬间变得清明而冷厉。他到底是雄踞一方的盟主，先前被私情所扰，此刻被点醒，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多谢神医提醒！”他抱拳沉声道，“此事，沈某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查案是盟主的事，”云无涯打了个哈欠，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我的事，是收钱走人。盟主，今日再行针一次，余毒可清。你看这诊金尾款，以及昨夜受惊、疗伤、清理费……”
他又开始熟练地扒拉他那无形的算盘。
叶知秋忍不住别开脸。这人……真是时刻不忘本行。
沈千山这次却没有任何不快，反而郑重道：“神医放心，所有费用，沈某双倍奉上！除此之外，沈某另有一事相求。”
云无涯挑眉：“哦？”
“待此间事了，沈某欲亲自前往落月镇，寻找小女……芸娘。”沈千山看向云无涯和叶知秋，语气诚恳，“南疆之地，蛊术诡异，危机四伏。沈某想请二位，能与沈某同行。酬金，任凭二位开口！”
云无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头看向叶知秋，唇角微勾：“叶保镖，你觉得呢？这南疆之旅，听起来似乎……挺有意思？”
他嘴上问着“有意思”，眼神里却分明写着“这单生意看起来能赚一大笔”。
叶知秋对上他的目光，心头那点因昨夜之事残留的别扭，在他这熟悉的、充满算计的眼神中，竟奇异地消散了些。她抿了抿唇，公事公办地道：“你是雇主，你决定。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云无涯满意地转回头，对沈千山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化的笑容：“既然盟主如此盛情，又有‘任凭开口’的诚意，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事情就此定下。
午后，云无涯为沈千山行了最后一次针。当最后一枚金针取出时，沈千山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周身舒畅，那萦绕不去的灼痛感彻底消失，内力运转也恢复了顺畅。
“神医妙手，沈某拜服！”他由衷赞叹。
云无涯只是淡淡地收拾着金针：“按时服药，静养半月，便可无虞。盟主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接下来的麻烦吧。”
他意有所指。七杀殿两次失手，幕后之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傍晚时分，厚厚的银票和几盒珍贵的药材送到了云无涯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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