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活着,哪怕重伤被囚,依然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和潜在的制衡力量。他对沈晋有威慑,对赵霆轩(先生)或许也有牵制。他活着,阿默这群人就有主心骨,她和孩子们暂时享有的这点“安全”或许还能延续。
救他?这个念头荒谬得让她自己都想发笑。她有什么能力去救?又凭什么要去救一个毁了她人生的仇人?
可是……不救,似乎也并非明智之举。坐视他死亡,可能意味着失去最后的屏障,坠入更不可测的深渊。
两种截然相反的念头在她脑中激烈厮杀,如同两股狂暴的飓风对撞。恨意、恐惧、一丝可悲的怜悯、冰冷的算计、对自身和孩子处境的忧虑……所有情绪搅成一团,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不知道在门后坐了多久,直到四肢僵硬,寒意透骨。窗外的天色依旧漆黑,离黎明尚远。
最终,她扶着门板,缓慢地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透支后的苍白和眼底深处挣扎后残留的、冰冷的决断。
她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那枚带血的袖扣,紧紧攥在手心。然后,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阿默似乎刚从书房出来,站在走廊尽头的小厅里,背对着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透着一股沉重的疲惫。
苏晚晴走到他身后不远处,停下脚步。她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干涩,却异常清晰:
“阿默,告诉我实话。”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碴里滤出来的,“沈倦,是不是在沈家老宅的地下室?是不是……快死了?”
阿默的背影猛地一僵,缓缓转过身。他脸上惯有的平静面具出现了一道裂痕,惊讶、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在他眼中飞快掠过。他没有立刻否认。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沉重得如同实质。
苏晚晴迎着他的目光,举起了手中那枚袖扣,铂金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光。“他让你给我看这个,让我‘回家’。现在,‘家’的主人要死了。”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却竭力维持着平稳,“告诉我真相。然后……告诉我,你们打算怎么救他。”
她没有说“我要救他”,也没有说“我不救”。她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并索要信息。将选择权,暂时悬置。
阿默凝视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皮囊,看清里面每一丝真实的想法。良久,他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丝,那是一种重压之下,终于有人分担、哪怕对方立场不明的复杂释然。
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凝重:“是。倦少在老宅西翼废弃多年的酒窖改建的地下密室里。沈晋故意留他性命折磨,也是为了引出可能残余的忠诚势力和……您。伤口感染引发败血症,情况……很危急。我们尝试过两次营救,都失败了。沈晋现在像惊弓之鸟,防卫加倍。”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苏晚晴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缓缓道:“我们最新的计划,需要一个……内部干扰。一个能让沈晋的注意力暂时转移,或者让老宅内部某个关键环节出现短暂混乱的机会。这个机会,很难从外部制造。”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需要一个能进入老宅内部,又不会立刻引起沈晋最高戒备的人。
苏晚晴明白了。她握着袖扣的手指收紧,骨节泛白。心脏在胸腔里沉沉下坠,落向一片更深的、布满荆棘与寒冰的未知。
沈倦的生命在倒计时,而她,这个被他偷来、又被他“拯救”、此刻被他亲信托付了部分真相的女人,似乎无意中,站到了决定他生死——也或许间接决定她自己和孩子们未来——的十字路口。
恨与利,恩与怨,恐惧与算计,在冰冷的夜色中无声角力。地底深处那个男人垂危的喘息,仿佛透过厚重的墙壁和遥远的距离,隐隐传来,敲打在她的耳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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