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苏晚晴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激荡,露出一丝疲惫的微笑,“也许吧。谢谢你,玛莎。”
“这是我应该做的,夫人。”玛莎躬身,端着托盘退下。转身的瞬间,苏晚晴看到她紧抿着嘴唇,肩膀线条绷得笔直,那是一个人在巨大情绪冲击下强自镇定的姿态。
信任,在这一刻于无声处建立。无需多言,她们都明白了对方的立场和处境。苏晚晴确认了眼前的是玛莎的妹妹,也是可以有限度信赖的盟友。而玛莲娜则确认了,眼前的沈夫人,并非全然是沈倦塑造的傀儡,她的记忆有裂痕,她在试图寻找真相。
这次试探之后,苏晚晴和玛莲娜之间形成了一种极其隐秘的默契。玛莲娜不再轻易传递实物或安排会面,风险太高。但她会在日常照料中,用只有两人能意会的方式,传递关键信息。
比如,她会“不经意”地调整苏晚晴房间鲜花的摆放,将某盆花放在某个特定角度——暗示某个时间段沈倦在书房与特定人通话,或宅邸某处守卫换岗的规律。她会在准备餐点时,留下某种苏晚晴以前偏爱的、但沈倦并不知情的小搭配,作为一种无声的认同和鼓励。她还会在打扫时,极其小心地不动某些苏晚晴可能做了隐秘标记的物品位置。
这些细微的帮助,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虽不能照亮前路,却让苏晚晴知道自己并非全然孤立。她必须更耐心,更谨慎。
念念和安安是两个温暖的存在,也是苏晚晴内心最柔软也最疼痛的角落。面对念念纯真的依赖和“妈妈”的呼唤,她时常感到一阵恍惚和割裂。而安安,那个眉眼间与林晓梦隐约相似的孩子,她的身世之谜更如同一根刺。
她只能将所有的疑虑和痛楚深深压下,用加倍的小心去扮演一个温柔的母亲。这让她与孩子们的相处,在温暖之余,总蒙着一层难以言喻的悲伤与警惕。她害怕沈倦利用孩子们来试探或控制她,也害怕自己任何不自然的举动会给孩子们带来危险。
沈倦的“关怀”愈发周密。他减少了苏晚晴与外界接触的一切可能,连偶尔的家庭朋友聚会都以她需要静养为由推掉了。他亲自筛选每一本送到她面前的书,每一段播放的音乐。杜兰德的治疗更像是一种定期的“校准”,确保她的神经系统沿着他们设定的“安全”轨迹运行。
压力在平静的表象下积聚,如同不断加压的锅炉。苏晚晴知道,沈倦的耐心并非无限。他迟早会采取更直接的手段,要么是更彻底的“治疗”来巩固成果,要么是清除他感知到的“不稳定因素”。
她不能坐以待毙。玛莲娜暗示的“合适时机”究竟是什么?赵霆轩那边进展如何?那个“老地方”的核心秘密,到底在哪里?
一天夜里,她假装被噩梦惊醒,沈倦醒来安抚她时,她靠在他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后的沙哑:“阿倦,我最近……总是梦见一间白色的房间,很冷,有仪器的声音……还有人在哭。我好怕……” 这是她根据林晓梦日记中的片段和U盘录音里的线索,进行的又一次试探,试图触碰“治疗”或囚禁的真实场景。
沈倦抚摸她头发的手停住了。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以及随之而来更加用力的拥抱。
“那是你生病住院时的记忆碎片,”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杜兰德医生用了一些仪器帮你治疗。都过去了,晚晴,别怕,我在这里,那些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他吻了吻她的发顶,“明天让医生给你换一种安神的药,你会睡得好些。”
他的解释依旧完美,拥抱依旧有力。但苏晚晴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没有否认白色房间和仪器的存在,只是将其归因于“治疗”。这更印证了她的猜测。而且,他再次提到了换药——这意味着“治疗”或“控制”的力度可能会进一步加强。
时机,或许比她想象的更紧迫。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念念学校临时通知提前放学,司机将念念接回了家。小女孩兴冲冲地跑进客厅,手里举着一张画:“妈妈!你看,美术课我画的我们家!”
画上是典型的儿童画:高高的房子,四个手拉手的小人——爸爸妈妈,姐姐安安和自己,太阳公公笑眯眯,小鸟在飞。色彩鲜艳,充满童真。
苏晚晴笑着接过画,正要夸奖,目光却猛地顿住。在房子旁边,念念用绿色蜡笔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丛小花,并在旁边标注了一个箭头,写着一个字:“兰”。
蝴蝶兰?念念怎么会知道蝴蝶兰?沈倦并不特别喜欢这种花,宅邸的花园里也没有特意种植,至少在她“醒来”后的记忆里没有。
“念念,这里画的是什么花呀?”苏晚晴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
念念凑过来,指着那丛绿色:“就是妈妈以前画册里的那种花呀!弯弯的花瓣,很漂亮!妈妈你忘了吗?你有一本厚厚的画册,里面好多这种花,你说它叫蝴蝶兰,在暗处也能开得很好看!” 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分享秘密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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