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咱说那丁府卧房之内,李采臣、张承景二人接连碰壁。面对丁老爷的怒声质问,李采臣却只是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缓缓地说了一句:“有些事,我想……丁老爷,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单独聊聊比较好。”
丁老爷那满腔的怒火,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脖子,竟是一个字也再骂不出来。 他看着李采臣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心里头没来由地一阵发虚,只能是点了点头。
李采臣不再多言,对着还一脸凝重的张承景,使了个眼色。
二人便径直朝着楼下走去!
楼下客厅里,孙掌柜见三人下来,赶紧迎了上来:“李先生,这……”
“老孙,”李采臣打断了他,“你那老哥哥的病,改天我去瞧瞧。你先回吧,等事了了,我去你车行喝茶。”
孙掌柜是人精,一听这话就知道该撤了,赶紧连连作揖,跟着丁府下人,匆匆离去。
客厅里,只剩下了李采臣、张承景和丁老爷三人。
“去书房说吧。”丁老爷深吸一口气,将李、张二人引到书房。张承景最后一个进去,反手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书房内檀香袅袅,一扫楼上卧室的阴晦之气。 丁老爷在主位上坐下,脸色阴沉,他强压着心中的烦躁与惊惧,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李先生,我太太的情况到底如何?你们刚才在楼上,又是拍打又是念咒,究竟是在做什么?”
李采臣并未急着回答,他寻了一张客座的太师椅,稳稳坐下。他甚至好整以暇地端起桌上的茶杯,用杯盖撇了撇浮沫,才抬眼看向丁老爷。
“丁老爷,你太太的情况,”李采臣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比想的要邪乎得多。”
“怎么个邪乎法?”丁老爷追问。
“附在她身上的,可不是嘛没脑子的孤魂野鬼,”李采臣放下茶杯,目光如炬,直视着丁老爷的双眼,“那是一股子认了死理儿的怨气,一股虽然刚凝成没多久,却比百年老坟里的都黑都沉的怨气。它附在你太太身上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是认准了你家这扇门,专门找上来的!”
丁老爷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闪躲,但立刻又恢复了镇定:“寻仇?笑话!我丁某人自问在天津卫行商,一向与人为善,何来仇家?更何况是这种邪祟之物!”
李采臣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了然和讥诮:“丁老爷,有些仇,不是给几块大洋就能平的。介玩意儿,它是要先拿你太太开胃,然后把你这一家子,全给吃干净了才算完!”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了几分,“丁老爷,我明说了吧。介玩意儿,它就是冲着你来的!它跟你结的梁子,可不浅呐!”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丁老爷的心上。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去,但依然强撑着:“先生介话是嘛意思?我……我听不明白。”
李采臣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行吧。既然丁老爷您不想说,那我也不费那劲再掰扯了。只是,这种认死理的怨鬼,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不开口,我们就只能干看着。你太太还能熬几天,那就看她的命够不够硬了。”
说完,他便作势要起身,仿佛真的打算就此作罢。 这“以退为进”的一招,终于彻底击溃了丁老爷的心理防线。
“先生留步!”丁老爷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随后他又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良久,他才放下手,脸上满是苦涩与悔恨。
“唉……都是冤孽啊!”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本以为,这件事早已过去了……没想到,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李采臣与张承景对视一眼,没有作声,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丁老爷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眼神变得迷离:“那女子……名叫‘阿秀’。当年,我还不是丁老爷,只是恒晟布庄里一个叫‘丁小六’的穷小子……”
他声泪俱下,开始讲述。
他说,那阿秀,是和他一同进恒晟布庄当学徒的师妹,也是整个布庄里,手艺最好、人最俏的姑娘。当年他俩都是没根没底的穷孩子,平日里互相帮衬,日子久了,那份情愫,就跟那春天发芽的柳树条子似的,拦也拦不住。
“那时候,我俩最大的念想,”丁老爷的声音里,充满了追忆的苦涩,“就是每天收工后,能凑钱去街口‘老何记’,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铺子小,人又多,我俩就蹲在门口,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她吃馄饨,我喝汤,一碗馄饨,能品出山珍海味的味道来。馄饨的热气混着她身上那股子皂角味儿,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那时跟她发誓,等我哪天,能从学徒熬成师傅,能凭自个儿的本事,存够了钱,我就立马请最好的媒人,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她娶进门!”
说着,他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桃木簪子,说是当年他用攒了三个月的工钱,请庙门口的老师傅,亲手刻给阿秀的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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