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戏台上传来“哐当”一声巨响,那面刻着“腔”字的铜钹自己腾空而起,在台柱上撞出苍凉的余音,像是在唱《夜奔》里的悲愤调子。后台的月琴突然弹出几个音符,正是《帝女花》里“落花满天”的起调,虽不连贯,却字字泣血。祠堂供桌的烛火突然蹿高,将那本《唱腔秘谱》的书页吹得翻动,正好停在“莫因利而改腔”那一页,墨迹在火光中仿佛活了过来。
“她在等你回头。”陈晓明指着那些电子设备和低俗戏服,“把体验馆拆了,把商演全推了,用三个月时间,请老艺人来教孩子们练基本功,按你祖母的谱子唱传统戏。在祖祠设个‘守腔纪念馆’,展出她当年的戏服、发簪,每天开嗓前给祖师爷上香,讲讲她用唱腔传情报的故事。”
戏伯捧着那支银簪,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供桌前,对着戏守腔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在青砖地上渗出血来:“祖母,孙儿不是人!我这就把那些网红赶走,把电子乐设备砸了,明天就去乡下请三婆来教戏,哪怕孩子们骂我古板,也得把老唱腔捡回来!”
接下来的三个月,戏伯真的像变了个人。他先是把祖祠里的剧本杀道具全搬到巷口,当着街坊的面劈了烧火,火苗窜起丈高,浓烟里混着塑料的焦味,有老戏迷抹着眼泪说:“守腔姑娘要是瞧见了,肯定能闭眼了。”然后请了三个退休的老艺人来戏班,重新支起练功的把子,每天天不亮就陪着孩子们吊嗓子,祠堂里的“咿咿呀呀”声,隔着三条街都能听见。有个孩子唱《紫钗记》总跑调,戏伯就拿着戒尺站在旁边,唱错一个音就打一下手心,自己却在夜里偷偷给孩子揉红的手掌,说“这是为了让你们记住,祖宗的腔,一个字都不能错”。
陈晓明几乎每周都来戏班,有时坐在台下听孩子们练唱,有时帮着整理戏服。平衡之力顺着唱腔的韵律渗入,他能感觉到戏班的能量在慢慢恢复,低俗的“网红戏”被传统剧目取代后,唱腔清亮,身段扎实,夜里的锣鼓声变成了整齐的练功声,像是戏守腔在跟着一起喊嗓子。有一次,孩子们学唱《平贵别窑》,总把握不好王宝钏的哭腔,突然一阵风吹过,祠堂的窗户自己打开,《唱腔秘谱》从供桌上滑落到戏台中央,其中一页写着“哭腔需气沉丹田,先抑后扬,如断线珍珠,一颗接一颗,方得撕心裂肺之效”,孩子们依着谱子唱,果然唱得台下的老艺人直抹眼泪:“是守腔姑娘在教你们呢,这口气,她没舍得带走!”
三个月后,戏伯在祠堂的墙上挂起了“守腔堂”的匾额,又把那件带弹孔的戏服装在玻璃柜里,摆在供桌正中。他请了城里的粤剧名家来看孩子们演出,当《帝女花》的“香夭”唱段响起时,台下的老戏迷们跟着一起唱,眼泪混着掌声落了满地。有个电视台想拍纪录片,戏伯却只让拍孩子们练功的样子,说“戏是唱给懂的人听的,不是拍给人看的”。
重新焕发生机的鸣春班,坚持“守腔传艺,以戏育人”的宗旨,祠堂门口挂着“不演低俗戏”的木牌,戏伯每天都会亲自检查孩子们的唱腔。有个娱乐公司想投资戏班,条件是让孩子们去参加选秀节目,戏伯却摇了摇头:“戏的魂在腔里,选秀选不出真功夫。祖母说了,宁肯戏班冷清,不能让唱腔失了本味,这底线不能破。”
陈晓明离开戏班时,雨水的湿意被祠堂的暖意驱散,孩子们正在排练《穆桂英挂帅》,小穆桂英的唱腔清亮高亢,穿透雨幕,在光孝路的老巷里回荡。他回头望了一眼,戏伯站在戏台边,手里拿着那本《唱腔秘谱》,跟着孩子们一起哼着调子,他的身影和戏守腔的画像重叠在一起,专注而虔诚。
回到陈记凉茶铺,戏伯特意送来一张手抄的《帝女花》唱段,字迹工整,旁边用小字标着唱腔的换气点:“陈先生,这谱子您留着,心烦时念念,也算替我祖母谢您的,让我记起了她的话,戏子的喉,唱的是戏,守的是祖宗的腔调,心诚了,戏魂才会灵。”
陈晓明将唱段铺在案头,窗外的雨声仿佛变成了锣鼓的节奏,那句“落花满天蔽月光”的唱腔,仿佛从百年前的戏园里飘来,混着凉茶的甘味,在潮湿的空气里晕开。远处的光孝路在暮色中亮起灯火,鸣春班的窗户透出暖黄的光,像一颗守护戏魂的星辰。他知道,粤海的故事里,从不缺这样的守护者,他们像戏子一样,用一生的执着,在唱腔与身段的交融中,守护着最珍贵的传统,让每一段戏文,都能在岁月里,传递出不灭的风骨。
而那些藏在戏魂里的执念,那些写在《鸣春班唱腔秘谱》上的坚守,终究会像这雨水后的阳光,洒满戏园的每一个角落,让“腔不可哑”的誓言,永远回荡在鸣春班的唱腔里,回荡在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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