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海的小雪总带着潮湿的凉意,黄埔古港的“破浪船坞”里,老木船的龙骨泛着深褐色的光泽,桐油的香气混着海水的咸腥在空气里弥漫,船匠们刨木的“沙沙”声与海浪的“哗哗”声交织成一片。陈晓明踩着被海水浸湿的木板走进船坞时,船坞的船人船伯正对着一艘散架的“广船”发愁——那艘刚修好的三桅商船,昨夜还桅杆挺拔,今早却龙骨断裂,船板散得像被台风撕碎,更怪的是,夜里总能听到船坞传来“咚咚”的敲钉声,却不见人影,测深的铅锤也会自己垂落,在船板上砸出“舷”字的凹痕。
“陈先生,您可算来了。”船伯的袖口沾着桐油,指节因常年握锤而肿起,他捡起一块带榫的船板,声音里带着颤抖,“这已经是第四十九艘了,前几艘的‘花艇’‘货船’,不是被虫蛀就是被海水泡得发胀,有艘我祖父造的‘红头船’模型,昨天还好好地摆在玻璃柜里,今早一看,模型被劈成了碎片,船帆被烧出个大洞,像被人故意泄愤过。有个造了一辈子船的老船匠说,夜里看到船台旁有个穿蓑衣的影子在拼船,手法利落如鸥鸟,可船坞的闸门是从里面锁的,我睡前还检查过铁链上的铁锁。”
陈晓明走到散架的“广船”旁,拾起一块船板。坚硬的柚木肌理里藏着一股雄浑而坚韧的能量,与榫卯木楼的木魂同源,却带着更磅礴的水性,像未下水的航船,藏着化不开的执着。平衡之力探入的瞬间,他“看到”了清晰的画面:日军的炮艇撞向船坞,士兵们用斧头劈砍刚造好的木船;一个握锛子的船匠将几包藏着密信的桐油往船底夹层塞,日军的刺刀划破了他的蓑衣,他却用身体护住船舵,嘶吼着“这舷里有骨气,你们拆不散”,最后抱着一根刻有游击队伏击路线的船桅冲向码头,桅杆在他身后倒下,船板上的暗号在月光下隐约可见,为游击队员指引了截击日军运输船的位置,而他自己却被机枪扫射,鲜血染红了船坞的海水,与船板的褐色交织成一片悲壮的色彩,手里还攥着一把未钉完的船钉,钉尖凝着暗红的血珠。
“这船坞……抗战时用船只传递过情报?”陈晓明问道。破浪船坞是黄埔古港最老的船坞之一,始创于清末道光年间,船伯的祖父船守舷是当年的广船名匠,以“一手造船术,一船载千钧”闻名,抗战时曾借着造船、修船的名义,用不同的船型传递信息——三桅船的帆数代表伏击人数,船板的拼接方式暗示行动时间,那些他亲手打造的“情报船”,不仅躲过了日军的搜查,还帮助游击队截获了五艘日军运输船,有次为了送一份“日军舰队布防图”,他把图绘在船帆的衬布上,扮成送货的船工混过十道哨卡,自己却被日军的狼狗咬伤了右腿,留下一圈锯齿形的疤痕。
船伯引着他走到船坞的地窖,潮湿的空气中飘着桐油与铁锈的混合气息,木箱里堆着几捆待钉的船板,其中一块不起眼的船板夹层里,藏着半张带血的海图,上面用炭笔勾着“速截”二字,笔迹被海水洇得有些模糊,是当年船守舷来不及送出的暗号。地窖的石壁上,刻着各种造船的工序,其中“船底藏信”的技法旁,有一道深深的凿痕,像是情急之下刻出的标记。“我爷爷就是为了送那份布防图没的,”船伯抚摸着那道凿痕,声音哽咽,“那天日军得到线报,说船坞‘用船通敌’,把船全凿沉在港里,我爷爷把布防图藏在‘红头船’的桅杆里,说‘这船能救命,比我的命金贵’。他们用枪托砸他的腰,问他情报在哪,他硬是咬着牙说‘在船魂里’,最后趁着涨潮的混乱,抱着桅杆跳上小舢板,等我们找到他时,他的肋骨被打断三根,手里还攥着那把船钉,钉柄上的‘守舷’二字被血染得发黑,那份布防图却被游击队员及时取走,成功截获了日军的军火船……”
他从地窖的暗格里掏出一个铁皮箱,里面装着一套造船工具——铁制的锛子、铜制的钉锤、牛角的画线笔,最底下是一本泛黄的《破浪船坞造船要诀》,其中一页用行楷写着“船者,舷也,木为骨,水为魂,一船含江海气,一舷载家国情,造船如立命,须耐得风浪,守得住坚固,方得航船之灵”,旁边有船守舷的批注:“船坞的台,架的是龙骨,载的是胆魄,船匠的眼要辨潮汐,心要知轻重,若失了这份守舷,不如焚船。吾孙若见此,当记‘舷可裂,志不可裂;船可沉,心不可沉’,莫因利而偷工,莫因险而停造。”
陈晓明拿起那把铜制钉锤,指尖触到锤头上的细密凹痕,能量波动格外强烈。平衡之力流转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船守舷的执念——那是对造船初心的坚守,对“未远航的船魂”的牵挂,这种执念附着在船只与船坞里,看到如今的船伯为了赚钱,把船坞改成了“网红打卡地”,用钢筋水泥冒充老柚木糊弄游客,甚至雇佣工人用机器批量生产“仿古船模”,把船守舷的造船要诀扔在杂物堆里,还把珍贵的老船构件拆下来当纪念品卖,允许游客在船板上乱刻乱画拍视频,才会让船只散架、铅锤自落,其实是想唤醒他对“船坞初心”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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