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绚烂的烟花还在夜空中无声地绽放，明明灭灭的光影掠过江屿无比认真的眼眸，和他那句悬在半空中的、带着孤注一掷般郑重的询问。
“到时候……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苏念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血液轰然涌向四肢百骸，带来一阵阵令人眩晕的灼热感。她张着嘴，看着他被烟火照亮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脆弱的脸庞，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口。
算数吗？
当然算数！她刚才那些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话，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怎么可能会不算数？
可是……“到时候”是多久？他的腿要养多久？名额还能争取回来吗？前方似乎还有太多的不确定和荆棘。而“走到你面前”……又意味着什么？是像朋友一样走来，还是……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让她的心跳失序，脸颊滚烫。她看着他期待又紧张的眼神，那股冲动几乎要脱口而出。
就在她深吸一口气，准备给出肯定答复的瞬间——
“咳咳！”
一声故意加重的、带着戏谑笑意的咳嗽声，极其突兀地从楼梯下方的阴影里传了出来！
两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分开！念薇甚至因为动作太大，差点从台阶上滑下去，幸好及时用手撑住了地面。江屿也瞬间坐直了身体，脸上的脆弱和期待消失得无影无踪，瞬间切换成了惯常的、带着一丝警惕和不悦的冷硬表情，目光锐利地扫向声音来源。
只见陈远和林小雨两个人，正鬼鬼祟祟地从下面的阴影里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憋不住的、极其欠揍的坏笑。显然，他们已经躲在下面偷看了好一会儿了！
“哎呀呀，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林小雨挤眉弄眼，声音里充满了促狭，“打扰某些人‘约定终身’了？”
陈远更是夸张地用手扇着风：“啧啧，这地方空气怎么这么甜呢？齁死我了！屿哥，可以啊！躲这儿放闪呐？”
江屿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眼神像是要杀人：“你们俩找死吗？”
念薇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头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看那两人。
“哎呀，别生气别生气！”林小雨笑嘻嘻地拉着陈远跳了上来，挤在本来就不宽敞的楼梯上，“我们这不是关心你们嘛！颁奖结束就找不到人了，电话也不接，吓我们一跳！结果绕了一大圈，原来躲这儿看烟花呢！”
她说着，目光在江屿和念薇之间来回扫视，脸上的笑容越发暧昧。
江屿冷哼一声，别开脸，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着红。刚才那片刻的温情和脆弱被彻底打断，气氛变得尴尬又微妙。
念薇更是手足无措，刚才差点说出口的答案被硬生生吓了回去，心里又羞又恼，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好在烟花表演也接近了尾声。最后几朵巨大的烟花接连升空，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然后渐渐归于沉寂。只剩下淡淡的硝烟味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热闹过后，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尴尬的气氛更加明显。
“那个……雨好像快停了，”念薇小声开口，试图打破僵局，“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对对对！回去了回去了！”林小雨立刻附和，暗中掐了陈远一把，阻止他再胡说八道，“明天……哦不，今天还得上课呢！”
江屿沉默地拄着拐杖站起身，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但似乎也默认了这个提议。
回去的路上，气氛古怪至极。陈远和林小雨走在前面，故意大声说笑打闹，试图活跃气氛，却更显得欲盖弥彰。念薇和江屿并排走在后面，中间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两人都沉默着，各怀心事。
刚才那个未竟的答案，像一缕看不见的丝线，缠绕在两人之间。
念薇偷偷瞟了一眼江屿紧绷的侧脸，心里像是揣了一只兔子，七上八下。他是不是生气了？因为被打断？还是……因为她的犹豫？
而江屿，目视前方，心里同样翻江倒海。他懊恼于陈远他们的突然出现，更懊恼于自己那一刻的冲动和……或许是被拒绝的恐慌。她最终没有说出口的答案，像一根刺，隐隐扎在心里。他是不是太急了？吓到她了？
一直走到分别的路口。
“那……我们先走啦！屿哥，嫂子，明天见！”陈远大大咧咧地摆手，被林小雨赶紧拽走了。
路口只剩下念薇和江屿，以及弥漫在雨夜空气里的沉默。
“我……”念薇鼓起勇气，想再说点什么。
“很晚了，”江屿却抢先开口，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快点回去吧。”
说完，他不再看她，拄着拐杖，转身朝着自家车的方向走去。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寂和……落荒而逃的意味。
念薇站在原地，看着他上车，离开，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重了一样。那句没能说出口的“算数”，沉重地坠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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