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的夏,山林总是格外闷热。蝉鸣一阵压过一阵,吵得人耳根子发麻。
白晔蹲在溪边,小心翼翼地把背篓里的草药拿出来浸水。溪水凉丝丝的,漫过他纤细的手指。曹爷爷说过,这几株凤尾蕨得用活水浸足一个时辰,药性才能最好。
他今年十岁了,在这片望不到头的山林里住了多久,就差不多和曹爷爷相依为命了多久。老人对他极好,虽是粗茶淡饭,却也没让他饿着冻着,偶尔打来野味,也总是把最嫩的部位留给他。因此,白晔虽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脸色却白皙红润,眉眼更是生得极为俊秀,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得像此刻他手下的溪水。
“咕咕——”一只肥硕的山野兔从灌木里探出头,小心地凑到溪边喝水,一点也不怕他。白晔笑了笑,轻声道:“喝吧,不捉你。”他在这山里,动物们似乎都不太躲他。
突然,那只兔子耳朵猛地一竖,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哧溜一下窜得无影无踪。
几乎同时,白晔也抬起了头。
风里传来一些不一样的声音。不是兽吼,不是鸟鸣,是……金铁交击的脆响,还有隐约的、模糊的呼喝声,从山道的方向传来。
他眨了眨眼,有些好奇。这片林子深,除了偶尔过路的樵夫和像他这样的采药人,极少有外人来。听这动静,人还不少。
他想起曹爷爷早上出门前的再三叮嘱:“晔儿,今日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把那些草药拾掇了就好,万万不要乱跑,尤其不要去西边那条废了的山道附近,听见没?”
曹爷爷说这话时,脸上的皱纹都绷得紧紧的。白晔一向听话,当下便乖乖应了。
可现在……
那边的声音似乎更加杂乱激烈了,还夹杂着几声短促的惨叫。
白晔犹豫了一下。曹爷爷的话要听,可是……万一有人需要帮忙呢?
老人虽教他认药采药,也粗略教过他一些强身健体的吐纳法门,却从未允许他掺和外界任何事端。
他侧耳又听了片刻,那里的喧嚣声却渐渐小了下去,最终变成一片死寂。
这种寂静,反而比刚才的吵闹更让人心慌。
白晔终究是孩子心性,担忧压过了嘱咐。他放下草药,站起身,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他长在山林,脚步极轻,像只灵巧的小鹿,在树木和岩石间快速穿行。
越靠近那条废弃的山道,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浓。
等他拨开最后一丛茂密的灌木,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呼吸猛地一滞,脸色微微发白。
山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看穿着,像是两帮人。
一帮人穿着统一的灰色劲装,另一帮则衣着华贵些,但此刻都倒在血泊中,兵刃散落一地。
几辆翻倒的马车旁,箱子散开,露出里面绫罗绸缎和金银器皿,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抢劫?这是白晔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曹爷爷跟他讲过山外有这种坏人。
他强忍着不适,目光扫过那些狰狞的死状,小心地不让自己踩到血迹。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压抑着的抽气声。
还有人活着?
白晔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块大山石后面,似乎倚着一个人。
他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那是一个少女。
她背靠着岩石坐在地上,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不自然地伸着,脚踝处肿得老高,裙摆被撕下一角,粗略地缠在小腿上,渗出血迹。
她身上的锦绣衣袍沾了不少尘土和血渍,几处破损,却依然能看出价值不菲。她的头发有些散乱,几缕乌黑的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边。
即使是这样狼狈的时刻,白晔也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她的脸精致得不像真人,肤色白皙,此刻因疼痛和脱力透着些苍白,唇色也淡,但那双眼睛……
她正抬眼看向白晔,那双眼睛瞬间锁定了了他,里面没有惊慌,没有求助,只有一种冷冽如寒星的光,带着一种天生的、审视的意味。这目光让自小在山林里长大的白晔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脚步不由得顿住了。
少女看清来的是个孩子,而且是个穿着粗布衣服、背着采药篓、相貌异常俊秀的山野少年,眼中的凌厉稍稍收敛,但警惕未减,只是那审视的味道更浓了。
两人对视了片刻,谁都没先开口。
最终还是白晔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你没事吧?”
少女微微蹙了下精致的眉头,似乎觉得他问了一句废话。她没回答,反而声音清冷地反问道:“你是这山里的人?”她的声音很好听,虽然带着一丝压抑痛楚后的沙。
“嗯。”白晔点点头,朝她走了几步,目光落在她受伤的脚上,“你的脚伤了?我略懂一点草药,可以帮你。”
“站住。”少女忽然低声命令道。
白晔立刻停下。
她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快速扫过白晔来的方向和他周身,确认似乎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而且不像有恶意的样子,神情才稍稍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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