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精疲力竭,意识在冰冷和疲惫的边缘几度沉浮。终于,一处远离火光喧嚣的、长满芦苇的荒僻河滩出现在视野里。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爬上岸。湿透的沉重单衣紧贴着身体,寒风一吹,透骨的凉意让他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
他瘫倒在冰冷潮湿的淤泥里,浑身冰冷,只有心口那玉佩贴着的地方,还固执地散发着一丝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暖意。他颤抖着,将那只紧握着玉佩的手移到眼前。借着远处天幕边缘微弱的曦光,他看清了那枚玉。
羊脂般的温润在晨曦中流淌,通体无瑕。正面那个诡谲的徽记,线条盘绕,在微光下显得更加幽深莫测。背面的“守真”二字,古拙苍劲,笔锋如刀,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娘…爹…景行记住了。
他紧紧攥住玉佩,仿佛攥住了父母最后的气息,攥住了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彻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将他彻底淹没。眼皮沉重如山,黑暗温柔地包裹了他。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心口玉佩传来的温热,是这片冰冷绝望的世界里,唯一的锚点。
他活下来了。
带着满身的伤痛,刻骨的仇恨,一枚温润的玉佩,和一个关于“影”的、冰冷刺骨的谜团。
叁
“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将臻景行从深沉的昏迷中硬生生拽回。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刀割般的疼痛。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许久才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熏得发黑的茅草屋顶。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鱼腥味和一种潮湿的霉味。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粗糙的草席,硌得骨头生疼。阳光从狭小的木窗棂挤进来,在泥地上投下几块晃动的光斑。
不是冰冷的地狱,也不是温暖的家。
“哟,小叫花子醒啦?”一个粗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臻景行悚然一惊,猛地扭头。一个穿着破旧短褐、裤腿挽到膝盖的老汉正蹲在土灶前,往炉膛里塞着柴火。老汉皮肤黝黑粗糙,满是皱纹,像被汴河水泡过又被河风吹了几十年,腰间挂着一个磨得发亮的鱼篓,散发着浓重的鱼腥气。他瞥了臻景行一眼,眼神浑浊,带着点审视和漠不关心。
“俺老赵头清早下网,差点把你当条死鱼捞上来。”老赵头用烧火棍拨弄着灶膛,火星噼啪作响,“算你命大,泡了一夜,烧得跟火炭似的,居然没死透。喏,灶上熬着鱼汤,能动了就自己喝一口,喝完赶紧走。俺这破窝棚,可养不起闲人。”
鱼汤的腥气混合着劣质草药的味道,直冲鼻子。臻景行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酸软无力,眼前阵阵发黑。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得吓人。喉咙干得像是要裂开,每一次吞咽都痛得钻心。身上的湿衣服不知何时被扒掉了,换上了一件散发着汗臭和鱼腥味的破旧麻布褂子,又宽又大,空荡荡地套在身上。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
空的!
心脏猛地一沉,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玉佩!娘用命塞给他的玉佩呢?!
“找啥呢?”老赵头似乎察觉到他的慌乱,又瞥了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你那身破布片子湿透了,俺给你扒了扔灶边烤着了,湿哒哒的穿着找死啊?”他用烧火棍指了指土灶旁边。
臻景行顺着看去。他那身价值不菲、如今已烧得破烂不堪的锦缎小袄和绸裤,正皱巴巴地搭在一张破凳子上,靠近灶口烘烤着。而在衣服堆里,一点温润的白光一闪而过。
玉佩!
它被小心地塞在了小袄的内襟里,只露出一个角。
臻景行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几乎虚脱。他挣扎着爬下土炕,双腿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踉跄着扑到凳子边,一把将玉佩抓在手里。熟悉的温润触感传来,那微弱却坚定的暖意,瞬间驱散了些许身体的寒冷和内心的恐慌。他死死攥住玉佩,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后的浮木。
老赵头看着他死死攥着玉佩的动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但很快又被漠然取代。“一块破石头,攥那么紧,怕俺老赵头抢你的?”他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惯常的粗鲁,“赶紧的,喝了汤滚蛋。俺还得出船。”
破陶碗里盛着浑浊的鱼汤,飘着几根可疑的野菜和零星小鱼骨,腥气扑鼻。
臻景行没有看那碗汤。他紧紧攥着玉佩,目光扫过这间低矮、阴暗、充满刺鼻气味的破败窝棚,最后落在老赵头那张被生活磨砺得粗糙冷漠的脸上。这里不是家,不是他能停留的地方。他必须走。
他默默地走到灶边,抓起自己那身半干的、依然散发着烟熏火燎和血腥气的破衣,费力地往身上套。动作牵扯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疼得他直抽冷气,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玉佩被他小心地塞进最贴身的地方,紧贴着滚烫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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